80、第80章 ...（2 / 2）
“哦？”司鸿芷意外，忙让人取纸笔过来，请少女画，“如何改？”
少女细细思索，勾勒出一顶仿若通天冠的帽子，两边帽簪上丝带垂落，很是美观。
少女道：“丝带用红色，与衣服相配。”
笔触细腻，娴熟传神，司鸿芷大赞，“阿月很擅长绘画呀。”
长公主笑道：“平时就喜欢鼓捣这些，画个画儿，设计两件衣裙，她的衣裙样式都是她自己摆治的。”
司鸿芷这才注意到她的服饰，眼睛晶亮，满目赞赏，少女被她一双美目看着，脸色绯红。
司鸿芷道：“阿月如此才华，留下来帮我把这套官服完成怎样？”
长公主还未说话，少女眼波微动，红着脸低声道：“阿月遵命。”
长公主没反对。
陈太后与新帝都不错，对她一家有收容之情，颇多照拂。且能与皇室亲近，谁会拒绝？经历过种种变故，长公主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自恃身份目下无尘的长公主了。
她嘱咐女儿要懂规矩，别给太后、皇帝添麻烦，陈太后道：“阿月乖巧懂事，哪会添麻烦？就盼她住得舒心，没有拘束才好，这里不是前朝，没那么多规矩。”
如此又说了一会子话，陈太后留了饭，长公主告辞出宫。
次日，袁月被内侍请到式乾殿书房。
书房疏朗开阔，陈设却极为简单，书架上放着寥寥几本卷帙，两张黑色枣木案几，上置铜制鹤嘴灯及笔墨竹简，一扇绘有龙凤的亮漆屏风把房间隔成了两半。
少年天子坐在案后，指着另一张案，微笑：“颜料纸张都准备好了，茶水点心随意用，累了就休息，不必拘束。”
她话语随和亲切，稍稍安抚了少女的紧张。
司鸿芷给她讲了本朝朝服的来历及局限，说了自己的想法，袁月凝神倾听，小声问：“要从朝服式样上区分出官阶不同吗？”
司鸿芷道：“这个恐怕不易，男子袍服式样大同小异，倒不如从颜色、花纹或者帽子上区分，你觉得呢？”
少女连忙点头。
司鸿芷看得出，外甥女还是有些羞涩拘谨。
这才是正常少女该有的反应吧，她漫无边际地想，自己整日与一堆男人厮混，早不知羞涩为何物了，像个披着青葱外皮的老怪物。
她心底不期然地滑过一丝忧伤。
对于这场心血来潮的兴致，她其实并没有明确目标，随着两人一点一滴的探讨，她渐渐想到，能不能做出一套既规范又美观的朝服？
她没想一定要如何如何，就是纯粹的个人娱乐。
既是娱乐，自然不急，每日和袁月探讨绘画一时后，就一起品品茶，聊聊天，听听音乐。
两人生活背景相近，兴趣爱好相近，很能聊到一处。这是一种很新鲜的感觉，梦里梦外两辈子，第一次和如此投契且年龄相近的女性朋友交往，比在朝堂上和一帮心思各异满腹机略的臣子相处不知要轻松多少。
更不要说和大司马相处，每次都如精神分裂一般。
她很喜欢和外甥女相处的时光，对外甥女格外照顾。
袁月发现，小舅舅是个极有生活情趣的人，懂诗书，通棋画，精乐理，晓花草，连医学养生都有涉猎，且为人风趣幽默，与他相处极为舒适愉快。
每天傍晚，小舅舅都会到太后处用暮食，那时的“他”常逗陈太后开怀，她在旁边，常常笑到腹痛，觉得自己十几年加起来，都没在皇宫这几日笑得多。
少年天子总是面带笑容，好像全无心事，但有一次，两人在书房，她绘画时不经意抬头，见少年天子望向窗外，目光惘然，面露忧郁。察觉到她的注视，天子转头朝她微微一笑，她心中砰砰直跳，忙低下头继续作画，耳根泛热。
少女的直觉，小舅舅并非如“他”表现的那般快乐，这让少女泛起丝丝心疼，她多想与他共同分担。
就像两人共同创作一套朝服。
她从来不知世上还有这样的男子。
温雅，体贴，博学，风趣，每次给她的赏赐都是一场惊喜。
比最美的梦境中走出来的人还要完美。
而且“他”还那样好看，那样好看。
耀眼的笑容照亮了她的身心。
因为“他”，眼前的世界变得美好起来，也因为“他”，所有的男子都黯然失色，再无人能入她的眼，入她的心。
当她偶然听陈太后说起，天子是因为向皇后宣旨的婚使官服不够好看，才兴起设计官服的念头，顿时如坠冰窟。
那晚，她失眠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难受。
小舅舅要娶皇后，这是她早知道的，为何
再次听到却心如刀绞。
那个让“他”如此看重的女子，不是她，与她毫无关系。
她经受着一场无人知晓的折磨。
陈太后和司鸿芷都察觉到袁月情绪的异常，以为她想家了，加之官服设计已近尾声，陈太后便提出，让她回家看看。
出宫的那日，她踽踽走在甬道里，想着式乾殿中那个人，心如被雨淋湿，却没有勇气向“他”辞别。
回到家中，她佯装无事，拼命压抑自己不正当的思念。
然而几日后，天子着人送来礼物，打开看时，是一套精致的陶俑，每尊陶俑都穿着一套小官服，她亲自设计的官服。天子想让她看到自己的劳动成果。
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抱着陶俑无声哭泣。
她的反常渐渐引起长公主的注意，然而长公主怎么问她都不说，问她的贴身侍女，侍女隐约猜到小主子的心事，但如何敢提？
大公主问不出所以然，只当她心情不好，劝她出门找朋友散散心。
她懒怠出门。
数日后，女友上门，两人说起私房话，女友问她，“听说前些日子你进宫，见到天子了吗，都说天子风仪无双，是不是真的？”
她突然恍惚，垂下眼睛，好半天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比裴家郎君还好看吗？”
裴家郎君，她是知道的，据说他家里有意为他聘娶何家女郎，他同意了，结果转身就向自己的好友表达爱慕之情，何家女郎成了皇后……
她心中倏然划过一丝尖锐的疼痛。
这样的人，朝三暮四，如何和那人比？
她口吻有些冷淡，“云泥之别。”
女友道：“不会因为他是你小舅舅你故意偏袒吧？”
少女脸色涨红，“才不是。”
她急急辩解，细述少年帝王的容貌、风度、性情、才华……不容别人有一丝非议和质疑。
女友心中微酸，原本她很可能成为皇后的，她听祖母暗示过，祖父有意把她许配给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