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76章 ...(1 / 2)
使者还欲再说, 司鸿抬手芷制止了他, 皎皎眉目如含薄霜, 凛然高贵, 让人不敢轻犯, 使者不觉噤声。
司鸿芷命张康回去写信,打发了两人, 回到后面。
陈太妃面色沉凝。
两人忧虑相同, 司鸿芷也不知如何宽慰她, 只能道:“车到山前必有路, 或许事情还有转机也未可知。”
陈太妃不想女儿反过来安慰自己, 强压下心头的混乱,道:“我儿说得对,无论如何, 阿娘都在我儿身边, 我们相依为命,日子总能过得去。”
司鸿芷眼眶一热,点了点头。
然而, 陈太妃远没自己说的那么镇定,她回到瑞鹤堂,坐立不安,既不能找群臣商议, 又不能找心腹倾诉,半晌,勉强静下心来, 让人去唤柳溶。
她问他可有对策。柳溶道:“娘娘要有心理准备,此事很可能已成定局。”
陈太妃秀眉一跳,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脸色微白,“这怎么能行?殿下的身份……当时迫不得已,勉强为一地藩王也就罢了,要为一国之君,岂不是欺瞒天下人?天下人是那么容易骗的么?待芷儿年长,还要娶亲……越来越难掩饰,到时候掩饰不住怎么办,我母女将要落到何等境地?不行,我不能让芷儿冒这个险!”
柳溶低声道:“从两位殿下交换身份的那一刻起,公主就没有退路。天子,也就比藩王多走一步而已,能有多大差别?何况,如今的情势,太宗皇帝(建昌帝)的子嗣只剩下白雀和殿下两个,凤凰帝没有后人,金乌帝的后人全部被杀,能选的,最合适的,只有殿下。总不能越过太宗皇帝的亲子去选远房宗室。假如真的选了远房宗室,殿下这个太宗亲子将如何安置?
即便新皇能容殿下,其他人呢,会不会打殿下的主意,以拥立殿下为名起事?到时候国中又起战乱,殿下牵扯其中,还有生路吗?
除了殿下,无论新皇是谁,殿下的存在都会造成威胁,届时殿下处境之险,远比自己做皇帝更甚。
所以,殿下根本没有退路!”
他目光幽幽,娓娓而谈,陈太妃出了一身冷汗,眼前一阵阵发晕。
“那……如果让晋公自立呢?”
“晋公自立,殿下就一定安全?当然,晋公是聪明人,应该不会做这样的事。拥立殿下,名正言顺,可号令天下。而自立,勋贵旧臣,天下读书人,谁肯拥护?即便他有夺天下之志,也不知要多花费多少年功夫,百姓还要在战乱中多遭受多少年罪,娘娘真的希望看到这样吗?
与其寄希望于别人,不如把命运握在自己手中,博一搏以求生机。人生不过几十载,转瞬即逝,殿下如今十六,差不多已过了一半。只要防备得当,就如咱们府中一般,再过十几年谁说就做不到呢?
即便将来真有不测,难道还比在新皇手下战战兢兢随时有性命之忧更糟么?请娘娘三思。”
四周很静,静得仿佛能听见偶尔扫过庭院的风声。薄薄的天光从窗中透进,陈太妃背光而坐,神色怔然,如一尊凝固的雕塑。
其实她还很年轻,但两鬓已经生出刺眼的白发,她的面容和陈淑媛那么相像,而性情却大不相同,她的一切,悲痛、忧虑、绝望……都隐在一片沉默中……
柳溶连忙垂下眼,无声退下。
未收到回音,司鸿芷并没有自己预想中那么焦虑惶恐,好像经历那么多事后,她的心也变得坚强许多。
而此时,她见到一个做梦都没想到会见的人。
长公主司鸿菁。
司鸿菁是建昌帝元后长女,正经的嫡长公主,为建昌帝爱重,不知比他们这些庶子庶女的身份要高贵多少。因为年龄悬殊,她出生时长公主差不多已经出嫁,她又早早离开洛阳,所以两人基本上没见过,听闻此人到来,可以相见她有多惊奇。
她亲自迎出府外,看到被侍女搀扶下车的女子,连忙上前行礼。
其实她对她面容不算陌生,在那个梦境中,她是见过这个长姊的,在她回洛阳之后。
她深深揖礼,“不知皇姊到来,有失远迎,还请阿姊勿怪小弟失礼。”
长公主扶住她,道:“六弟不怪我冒然前来行为唐突才好。”
司鸿芷引着她向府内走,款款道:“阿姊说哪里话,其实在洛阳两次遇难时,我就很担心城里的阿姊们,想让司马代我问候,可是冯斌根本不让司马进城,无奈,两次都遗憾而归。
弟弟不能亲自探望,阿姊能来,弟弟欢喜不尽,怎会觉得唐突?阿姊在洛阳还好吗?”
她话语诚恳,话中含着浓浓的关心,让饱经忧患伤痕累累的长公主心中一暖,当场流下泪来,连忙拿手绢拭了,道:“难为六弟惦记我,如果我能早些来投六弟,说不定还能少些苦楚。”
说话间,两人来到听政堂,司鸿芷殷切地命人奉茶端果,让所有人退下,这才道:“阿姊若有难处,不妨对弟弟说,只要弟弟能办到,定为阿姊办到。”
长公主感受着她细微处的体贴,此时倒真的相信外界传言,广陵王是宽厚仁德之人。
皇室之中亲情淡薄,两人年龄悬殊,地位迥异,之前更是连面都未见过,这种情况下,身为嫡长公主的她之前怎会来投奔他?她连白雀帝都没投奔……
她面现迟疑,司鸿芷见状,问道:“阿姊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长公主这才道:“这次我能出洛阳,还多亏张大人……”
张四郎为白雀帝所杀,司鸿重华意欲和白雀帝决裂,另拥新君,而张家兄弟在司鸿重华阵营,张峻夫妇还在洛阳——白雀帝爪牙冯斌的地盘,知晓内幕的张家兄弟自然要赶快接出父母,免得将来开战,父母遭殃。
因张峻夫妇和司鸿重华母子尴尬的关系,两人便不想去晋州,恰二儿子在邺城为长史,且邺城路近,两人便来投奔邺城。
张峻已经知道司鸿重华欲立广陵王而广陵王不同意的事,他和张家兄弟想法不同,他清醒地知晓,立谁更合适。
既如此,他自然要助司鸿重华一臂之力,想办法说服广陵王。
如果别人劝说无用,那就要他的亲姊妹来说,以亲姊妹的亲身经历打动他。
至此,司鸿芷算明白了,她这个长姊是张峻忽悠来说服她做皇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