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1 / 2)
当司鸿芷刚开始说这话时,确实怀有讥诮的心思,可是当她把话说完,她觉得,自己并没有责备的立场。
司鸿重华是她什么人,养兄而已。亲兄弟之间都可以相互残杀,她首先响应的亲兄长白雀帝在她危难之时都可以不闻不问,为何人家一介养兄就应该在第一时间赶来援助?因为儿时她对他有救命之恩?其实即使没有她,他也不会有性命之忧,救命之恩云云不过是抬举的说法罢了。
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乱世之中,感情的牵绊原本就脆弱得不值一提。何况,人家来了,偌大的天地间,肯带兵来援的,也就他一个人而已。在城未破之时,在她和阿娘还未殉城之时,解了邺城之围,带来米粮相助,她不该满怀感激?
为何还要挑剔人家的救援时间和救援方式?
初冬的寒风中,她站在墓前深刻反思自己,她现在已不再是娇娇女儿身份,早已失去矫情的资格。
她调整心态,略略正容,“弟之感激发自肺腑,为何兄长会有这样的误解?阿姊的病……与战事无关,即便兄长来得早,天命如此,人能奈何?”她转向墓碑,目中是深深的伤痛,“我曾想,如果那时去的是我就好了,以我的命换他的命。可时间渐长,我便想,这或许是上天的垂怜也说不定。不忍他在这个世间受苦,不忍他面对世间的种种悲惨,不忍他眼睁睁地看着整个国家变得生灵涂炭风雨飘摇,人变成野兽猪狗,有什么趣味呢?生有何欢,死有何惧,兄长不必过于自责了。”
少年说这话时,如玉的面容上是淡淡的悲怆,“他”身影单薄,仿若一株纤竹,姣丽的眉目依稀还有儿时的影子,而出口的话却与他记忆中的六皇子大相径庭。
司鸿重华不禁凝目看“他”。
少年的眼睛很像“她”,眼形极美,眼中如含有薄薄的泪光,仿若星辰浸入幽潭,无端地让人心悸。
他微微移开目光,道:“邺城的消息送到晋州时,我正与匈奴交战,无法分.身。邺城的城防和粮食储备我是知道的,料想只要赵宏不是废物,坚持一年半载不成问题,未曾想,迟来一步却成天人永隔。”
这算是解释吗?司鸿芷想,有些呐呐,“事已至此,兄长不必过于伤怀,料想阿姊也不想看到亲人如此。”
司鸿重华默然。
他想过来的。
当他接到邺城使者送来的求援信时,他想,如果自己现在率兵解了邺城之围,陈太妃定不会再阻止他和司鸿芷的婚事。
那一刻,他想到,这是一个契机。
虽然她还未及笄,虽然他们还是同姓,但他不想再等。
他如此想,却不能立刻撤兵,他想速战速决,然后赶去邺城。
只是没想到,那场仗打得并不轻松,还未等他救她于水火,先接到她病亡的消息。
无人知道他接到消息时是何等心情。
那时,他拿着那张契约,双目赤红,揪着使者,让他把话说清楚。
使者吓得瑟瑟发抖,最后还是给手下人解救下来的。
他身体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人硬生生地扯去,愤怒,痛苦,惶然,无所适从。
那样美丽女孩儿,怎么会死?那么多肮脏龌龊的人还活着,为什么她会死?
她的音容笑貌鲜活伶俐一遍遍在他脑海中浮现,她救了他,她答应嫁给他,可他却把她丢在那个敌军环绕的地方,在忧惧和病痛中死去。
他不能接受,五内俱焚。他无法想象她让人送出这张契约时的心情,就像他从未想到她还珍藏着这份契约,如同坚守着他们之间的承诺——守望相助。她一定对他失望了,他负了她,也永远失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