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1 / 2）

不多时，曹晨带进一个形若乞丐的人来，只见他又黑又瘦，满面尘埃，头发脏乱，身上的棉衣破旧得起了絮，脚上的鞋子已经走烂。司鸿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她当初在梨花树下遇见的雅人深致的青年？

陈淑仪，这时应该称陈太妃或王太后了，淡淡道：“柳溶？你既已在我阿姊危难时弃她而去，又跑来邺城作甚？”

柳溶深深叩头，泪洒于地，“奴婢没有弃淑媛娘娘而去，奴婢一身一命皆属淑媛娘娘。娘娘不幸遇难，奴婢本想以死相随，但娘娘临终有托，要奴婢替她料理好身后之事。她近身伺候的人，奴婢已经及时疏散，未让他们受到牵连。这些人本属于宫中，有感娘娘恩德，出宫伺候娘娘，娘娘身故，他们无家可归，便暗中委托故旧，重新回到宫中。这些人他日或可为您所用。至于奴婢，淑媛娘娘说，她最不放心的就是公主，希望奴婢能跟在公主身边，继续服侍公主。”

说罢再次叩头，伏地不起。

司鸿芷看着眼前的人，微微恍惚，仿佛梦境重现，男子也是这般跪在陈太妃面前，说誓死追随公主……

陈太妃眼睛湿润，“你说阿姊不幸遇难，阿姊究竟是如何离世的？”

青年忍着锥心之痛回忆当时的情景，“自娘娘和公主传来家书，说要接淑媛娘娘到邺城，奴婢就暗中留意宫中的消息，听闻皇帝身体不好，便提前准备。娘娘的身份，无法悄悄离开，只能等皇帝驾崩，公主来接。只是，没想到，皇帝还没驾崩，宫里就来了人……”

陈太妃和司鸿芷巨震，陈太妃失声道：“你说，那时陛下还没……”

柳溶眼含热泪，语气极为肯定，“是，次日才京师戒严鼓楼响起钟声……”

室内静若死寂，无边的死寂中，仿若有利刃一刀一刀划过心头。

建昌帝病危之时，高氏已经出了那扇禁闭她的大门。

此时，朝中主政的是她儿子，时时进宫商榷要务的是她兄长，连建昌帝身边的大内官，也被她以盗窃宫中宝物案相要挟，暗中投靠了她。

整个后宫，已是她的天下。

她还颇有兴致地到建昌帝的病榻前参观一番，又得意又怨恨，就这么一副腐朽皮囊还敢对她弃若敝履……

建昌帝连日昏沉不省人事，突一日回光返照，问伺候在旁的高冲，“汝南王回来了吗？”

高冲答还没。

“快令中书草诏，让他即可回京，立朝辅政。”

汝南王乃先皇之弟，建昌帝叔父，宗室中德高望重的亲王，正在外地驻守。

如果他来辅政，还有高冲什么事？

高冲百般不愿，然皇帝有令只好传命出去。

建昌帝说完，又陷入昏睡。

高冲见状，连忙奔至中书处索阅草诏，带回禁中，迟迟不还。

中书监叩宫门乞要，高冲不给。

一心要把诏命拖下去。

建昌帝已至弥留，高氏兄妹合谋，到傍晚时分，传中书监、中书令进来，由高氏口宣帝旨，让二人写遗诏，任命高冲为太尉、太子太傅、录尚书事，立朝辅政……

建昌帝的大内官就在旁边，二人不敢违，当即草就。

高氏还故意把两人引到建昌帝榻前作见证，两人跪请圣安后，眼睁睁地看着高氏把诏书递到皇帝跟前，一字字点给他看，建昌帝但睁着两眼，口不能言。

中书监中书令出宫后，高氏笑吟吟地来到帝榻前，微微俯身，状似耳语：“陛下放心，妾怎忍心陛下孤身一人去黄泉？妾已经令陈氏贱人先一步到下面等陛下，妾还会把大皇子招来，慰妾孤寂……”

建昌帝大睁着双眼，喉中咯咯作响，似乎想突然暴起，扼杀眼前的女人。

女人捂着嘴，后退两步，随即巧笑抚慰，“陛下就不要过多牵挂了，我们的皇儿会坐好陛下的位置，您就放心去吧……”

一代帝王，终于耗尽最后一丝精神力，气死在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