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2 / 2）

陈淑仪对属官提起此事，长史想了想，说起王导与晋元帝旧事，道：“如今上巳节在即，殿下不妨效仿一下，届时阖城出游，殿下乘肩舆去漳水边看水，臣等及诸位名流骑马跟随，待城中百姓目睹了殿下的皇家威仪，自然敬畏，如此再也无人敢轻忽殿下。

陈淑仪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长史离开后，她开始督促六皇子在府中练习，从仪态到措辞，一举一动皆要彰显皇家气派。

府中的婢仆陪着演练，陈淑仪和司鸿芷从旁指点，本来一切顺利，谁知到上巳节前一日，六皇子突然病了，咳嗽发烧，小脸通红，躺在床上恹恹地喊娘，说难受。陈淑仪抱着儿子，又焦急又难过，脸贴着儿子的小脸，柔声哄劝：“六郎乖乖，吃了药好好休息就会好了。”

六皇子窝在母亲怀中，眼睛半闭，软软地问：“阿娘，明天还练吗？”

陈淑仪微微一顿，眼睛微湿，“明天是最后一次，阿娘陪着六郎到河边转转，六郎像以前那样，打起精神，让母妃和父皇都为六郎骄傲。”

病中的男孩格外乖顺，乖顺得让人心疼，他轻轻“嗯”了一声，躺在母亲怀中一动不动。

薛乳母在旁直掉眼泪，“水边风凉，殿下病着怎么经得住，娘娘，等殿下病好再去不行吗，什么事能比得上殿下的身体重要？”

陈淑仪默然一瞬，道：“人马俱已安排妥当，各位大人名士都通知过，这时候说改，失信于人，让殿下以后如何服众？”

她摸着儿子的小脸，长睫低垂，“谁人不心疼自己的骨肉，可六郎是一州刺史，不能再如普通的孩子，他要慢慢学会承担。”

薛乳母无可辩驳，看着六皇子的病容，愈发泪流不止。

司鸿芷的手指轻轻搭在六皇子的腕上，感受着阿弟不正常的体温和脉搏，很是心焦。

从得知六皇子生病的那一刻起，她便凛然警醒，忽然意识到，改变她命运的关键，其实还不是司鸿重华，而是六皇子。

只要六皇子无恙，一切问题皆可得解，她不用再冒名顶替，还是尊贵的公主，后面发生的事，被拥为帝也罢，娶皇后也罢，死于非命也罢，统统与她无关。

她的人生，与她相关的许多人的人生，都会是另外一个样子。

所以，六皇子必须活着，健健康康活到成年，任何细小的疾病都不能忽视。

她抬头望向陈淑仪，“阿娘，薛乳母说得对，什么都比不上阿弟的身体重要。虽然临时取消看水不好，但事急从权，我想那些官员名流得知阿弟生病，会理解的，往后我们总会找到再出去的机会。”

陈淑仪没有说话。

这次的机会天时地利，错过了，便很难再有如此恰当的第二次，且失信于官员名流，对六皇子极为不利，要挽回不知要费多少功夫。

以后要改变六皇子仿若真空的状况，只怕更难。

如果没有那个梦，或许司鸿芷会同意让六皇子坚持完成上巳节一游，但有了那个梦，什么都不重要了，阿弟最重要。

看六皇子已经睡下，她轻声道：“阿娘，让阿弟在床榻上休息吧。”

陈淑仪默默地放下六皇子，司鸿芷在旁边守着，哪怕陈淑仪有事离开，她还是寸步不离。

陈淑仪回来时，就看到司鸿芷趴在床上睡着了，两张挨得很近的面容，那么相像，就像一根茎上开出的两朵并蒂莲花，连唇角的弧度都那么相像。

她心中砰然一动。

她唤醒司鸿芷，司鸿芷一醒来就去看六皇子，见他的烧还未完全消退，身体不时轻颤一下，不禁眉心微蹙，“阿娘，阿弟的情况明天不能出门，哪怕退了热，也很可能反复。”

陈淑仪看着她，默然一瞬，突然道：“芷儿，明日你代六郎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