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栀（1 / 2）

李温媛前世就知道，张家的老太太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虽然张家明面上管事的是张老爷，但是大老爷是一个平庸无能的人，只知道喝酒打牌享受，从不管张家的生意，只会伸手要钱。张家在京中有三座酒楼，一直是大老爷的母亲也就是老夫人在打理，张渊未死的时候，老夫人把其中一座交给长孙暂时管理过一阵子，不过因为张渊暴毙，酒楼的管辖权又重新回到她手中。

老夫人并不喜享受，也不怎么和子女儿孙亲近，平日不怎么出自己的院子，淡漠得不像家中人一样，就连张渊的葬礼她也说自己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并未参加。

李温媛到老夫人的院子的时候，姜氏就站在门外，见她来了，臭下脸冷冷地哼了一声，嫌弃道“怎么才来？”

李温媛看她一脸不快，但并不是针对自己的，似乎是挨了屋里老夫人的骂了，她也不去凑晦气，低头垂手“给相公上香去了。我现在进去？”

“让你进你再进!”

李温媛只能在姜氏旁边等。

果然，不论前世今生，姜氏都未看上过她，向前一步，刻意与她拉开距离。

李温媛并不在意姜氏怎么对待她，若是上辈子，她还可能因为不被人待见，干粗活吃冷饭而委屈难过，这一世根本不在意这些，只想熬着时间，等南方那边有人接她离开这鬼地方。

等了一会，门被丫鬟打开，一个瘦弱的女子从屋里走出来，她瘦弱得像是三月河畔的杨柳枝，李温媛觉得自己伸手一折，那人便会断成几节一样。她眼睛有些红，面色腊黄，嘴唇是苍白的,脸上有无数雀斑。她驼着背，走路小心翼翼的，似乎身体很不健康。

像个丫鬟一样。这是李温媛两世对她的第一印象。

这女人便是常湘栀，是除了苏怜以外，张渊的另一房小妾，也是张希的生母。

女子看到李温媛和姜氏，忙上来见礼，还没等她开口，姜氏便像见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挥手道“过来做什么，你求我见老夫人我也让你见了，还不快回你的院子去。”

原来姜氏最讨厌的不是自己。李温媛给她一个同情的眼神，又听到姜氏尖锐的声音“你也别杵在这，该你进去了。”

李温媛前世来过几回这院子。院子位置不是很好，只有半天能受到阳光，屋子里摆设没有姜氏和张老爷的卧室一半精致，都是一些老物件。最让李温媛不能理解的是，那么大的屋子，一盆绿植也没有，看起来死气沉沉的，一点都不像真正掌握着张府经济命脉的人住的地方。

李温媛的呼吸都随着环境而沉重了，她跟着丫鬟走向里屋，一个满脸皱纹，七十多岁的老太太皱着眉，坐得笔直，审视的眼光将她从头扫到脚，让她十分不舒服。

“老夫人，您身体康健。”李温媛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老夫人没让她免礼，也并未叫她抬头。李温媛等了几个呼吸，自己把头微微抬起来，寻找了一个舒服些的姿势。

“旁的事我就不多说，自有你婆婆管教你，我只告诉你，你家族那些人，以后莫要往来，就是书信也没有必要。”

李温媛心知，她是怕李家再被当今圣上迁怒，影响到张家。她不免暗笑，你张家小小商贾，竟然害怕被李家牵连，就算是自己主动往那政治漩涡里卷，怕是漩涡都不会卷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既然嫁进来了，与那边断了联系也是应该的。”

老太太又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李温媛都安静听着，时不时做出应答，她感觉到这老太太现在并不讨厌自己。

也没说多一会儿，老夫人突然话风一转道“你那娘家带来的妹妹病了？”

“幼妹无事。我感激家中能够收留她，不敢因为幼妹的事再让老太太您惦记。”

“你们姐妹两个也够苦的，你只管让她当在自己家中就好。”

李温媛做出感激涕零的表情来，心中一片冷清。若不是两世为人，她怎么也想不到这样的话能从一个为了一张地契把李温灵订婚给四十多岁的老头子的人的嘴里说出来。

“虽然文远去了，但你拜了堂进了门，有正房大妇的身份，也要担你的责任。我让张希叫你过来，他也算正经见过你一面，那是文远唯一的血脉，照理说应该从此由你来抚养。”

李温媛抬起头，直视老太太的眼睛。她看到那眼里似有探究之意。

前世里，抚养张希的事她应下了，但这一世，李温媛并不想再这么做。

一是因为她下定决心早点离开张府去南方，没有必要替人来养一个月儿子，这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二是她想到，前世苏怜为了争这孩子的抚养，害死自己，若自己真的把他接过来，苏怜不知道又要闹什么幺蛾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很喜欢张希那孩子，不过他刚遭遇丧父之痛，我不愿看到他母子二人分离增添痛苦。这件事还是宽厚一阵子吧。老夫人以为如何？”

老夫人并未再劝，点点头放她出去了。

等李温媛从这屋内退出来，老夫人长呼一口气，喃喃自语道“没什么野心最好。”

李温媛是没听到这话的。她回到院子里，就看到自己院子里那个小破石桌旁坐着两个小孩子，一个得意洋洋地手舞足蹈，是李温灵，另一个则胀红了脸，似乎和李温灵争辩着什么的小男孩，是张希。

“温灵，你不好好在屋子里休息，跑出来干什么。”

话虽然听着严厉，但是李温媛还是快步走到李温灵身边，伸出手来摸摸她穿的衣服，确定她应该不会冻着，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