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1 / 2)
疼。真的疼。
李温媛觉得自己的肋骨都要被踹断了,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但仍然死死抱着那个锦盒,蜷成一团。
不能放手!这一盒子珠宝是她和妹妹的唯一财产了。
踹她的人本想直接擒拿住她,再扭送给主子,但没想到李温媛在被踹趴到地上的时候,她簪子刚好掉了下来,一头青丝完全散落。那人看到这头发反而住了手,退回到马车边,李温媛听到他回到马车旁小声道,主子,是个女贼。
你才是贼!
她想说话,但抽气都觉得疼。
又听到那人说,当真是贼,不会错的,穿了一身黑衣服,被叫到扭头就跑,还抱着什么东西不撒手。
李温媛想自己为何如此倒霉,自己拿自己的东西,还要受这么大的委屈。她只希望这人不要送她去官府,那样乱子可就大了。
李温媛瑟缩着等待那马车中人的审判,听到车顶檐的铜铃响了两声,有人弯腰从马车中下来,径直走到她面前。
她看到一双蜀锦鞋,镀着金边,鞋的主人声音温和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可是有什么难事?”
这声音,好似从哪里听过?
李温媛猛抬起头,一个男子身穿月白色单衣,深蓝色下裳,披着深黑披风,头发随意束着,眉眼是极致的风雅。
谦谦君子如玉,陌上公子无双。
李温媛瞪大了双眼,不知道应该摆出一副什么表情。但绝不是因为此人貌美,反而是因为此人本身。
那男子提着灯,饶有兴趣地看地上缩成一团的女贼,他本是上位者看蝼蚁的心态,待李温媛抬起了头,男人本来温柔的眼眸里却瞬间被惊慌填满了。
这二人似乎在看清对方脸的一瞬间进行了角色调换。
“阿媛?”他话说出口,连忙抿嘴噤声,环顾四周,看这土路上只有自家车马才松了口气,接着把灯笼往身后跟着的小厮怀里一塞,也不管李温媛身上滚的都是泥土,将她拦腰抱起来,拢在怀里,就像抱起街边的一只流浪小猫一般。
他做贼心虚一样,迅速抱着李温媛窜上马车,然后嘱咐驾车下人道“慢慢地往回府方向走,今天这事谁也不许说出去。”
小厮们都小声应了,男人才把李温媛放下来,安顿在马车柔软的靠座上,又怕她冷,把自己位子上精致的小手炉送到李温媛旁边。
李温媛一手抱着木盒,一手轻揉着自己的肋骨,长呼了几口气。
她打量着豪奢的马车内部,看着镶金的手炉上那颗昂贵的猫眼石,坐的座位扶手上包着白狐狸毛,摸起来暖融融的。角落里不起眼的小香炉散发着好闻的气味,是有钱都难买到的银屑香。
恍若隔世。
她从前也有过这样一个马车,马车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父母对她极致的宠爱。
“阿媛,疼不疼?我不知道是你,我……”男人手足无措,仍然慌乱。
“无事。”李温媛不再四处打量,看向风姿卓绝的男人,露出一个笑容来“樊探花,我看你这马车,想必如今定是青云直上,位列几品了?”
那风姿卓绝的樊探花此时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阿媛,你从前不是叫我函哲哥哥的吗,你如今在哪里?我不敢明目张胆打探你的下落……”
李温媛此时心里像打翻五味瓶。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前些日子想求助的探花郎。可见他依旧过得如此好,甚至步步高升,她心里有一股压不下去的愤懑。
樊探花姓樊名统字函哲,哲字取自耳雅,表示智慧,函字乃是包含之意。给他取字之人,希望他明达通理富有才华,给他以极高的期望。
这名字是他的老师给他起的,而他的恩师,正是李温媛的父亲。
也许是因为八王爷打入京城时他还只任一个小小的文职,只有民间文曲星的盛名,没有什么权力,也没有过多参与政治。他的老师的死,对他没有造成多少影响,反而得到新帝重用,青云直上。
李家家破人亡,他安然无恙。
前世李温媛恨极了他,觉得这世道当真不公。但如今两世为人,她对樊探花,并无多少恨意。
她心里知道,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银屑香她从前最爱闻,但现在只觉得头疼欲裂。
“你若想知道我现在在何处,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何必问我。”李温媛这话说出口,先在心里笑自己孩子心性,还在赌气。
“那盒子里是什么?”樊函哲突然问道。
李温媛笑了笑“是我娘给我埋的小玩意。”说罢,把盒子打开,那里面一串串珍珠、还有宝石玉佩都露了出来,大大方方地展现给樊函哲看。
樊函哲仔细看了看,突然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塞了进去,也不容李温媛拒绝,重新塞给了她“只是珠宝没有银子,我怕你不太方便,虽然数量不多,你也别嫌弃。”
李温媛也没打算拒绝“你侍卫踹了我一脚,我就当你给我的买药钱了。”她扯起一个笑容来。
樊函哲看她笑,反而心里越发难受,他想帮李温媛把身上的泥土扑下去,但是手伸出去又收了回来。
他很怕。怕她对他露出哀怨的表情说恨他,也怕她说自己过得有多悲惨但自己无能为力。但是她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