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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津渡 其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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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塔底,耳边有水滴的声音,波纹自脚尖散开,光束触摸后颈。他应当知道这是哪里。塔里有弯曲的楼梯,环绕而上,通往天顶,尽头是光和彩色玻璃。不仅仅是这样,如果拾级而上,抚摸暗色墙壁,它们就不是冰冷的砖块。墨香沁入鼻尖,书脊的起伏贴在手心,诉说那整面墙,整座高塔是如何拥抱你。如果有光,抬头即能望至塔顶,可以看到整面整面的书籍沉沉而眠,没有砖块的痕迹,仿佛这高塔是以书而筑。但光束不在塔里,它只照进通顶的圆柱,那根圆柱上拼满了彩色玻璃,它有万花筒的秘密。他在柱子里。是的,玻璃是浑浊的,柱子没有门,在里头朝外望,他从未做过。他想,很好,就让我隔绝下去。这个世界就是他看到的样子,浑浊的彩色,模糊但鲜明。我愿睡在水底,作为万花筒的秘密。

这座塔是那样静,水滴声清脆。但波纹开始颤抖了,赤裸裸的野兽意志击碎玻璃,整个圆柱倾覆,化作齑粉。碎片如雪,交映光辉,在他的手臂上留下痕迹,流淌炽热。

“不堪一击。”

这是塔顶的声音,像远古巨兽的轰鸣。

那个声音便是宣判:“逃避,已不被容许。”

结束了,光与碎片顷刻间蒸发。他只剩自己,他只能看到自己了。他看到左手臂的伤痕,看到它们新旧交错,如同历史的滚轮碾过。伤疤拥有记忆,以新掩盖旧,但伤痕堆积。伤痕是杀不死的,过去是杀不死的。

“既然你让他睡了,这就是仅剩的机会,把你的虚空物尽其用。”

他扶着手臂,他苛刻那些伤疤,他站起来。有一只眼睁开了,面对他,如同巨兽的独眼,金黄色,菱形瞳孔,剧烈收缩着。紧盯着他,像是穿过伤痕,游进他的血管里。他感觉自己一丝不挂,冰寒的视线令人毛骨悚然。身周全是粗糙的呼吸,无数书籍,作为塔的壁垒,灌注了生命,它们起伏着,伺机待发。

然后,在一片黑暗中,那些书都睁开了独眼。

窥探与怒视满墙。

他一丝不挂。

“我原本不想叫醒你。我记得你上车时说了一句‘我一夜没睡’。”

一丝光割进眼,甘栾伸手遮住,刺眼的感觉没了,但手臂感到一阵剧痛。

“后来我看你在抠你那手,还出血了。”是叶里在开车,现在是正中午,日光正得意。叶里戴着墨镜,看不出眼神:“我又觉得还是得叫醒你,但又没必要叫。”

“疼吧?”叶里说:“要我这样我得哭,我就猜你能疼醒。”

“你是智障吧!”实际上甘栾是吓醒的,那堆涌上他的眼睛简直恶心。不过,他真的无法理解,看到一个被噩梦困住,并且无意识自残的人,竟然有人会觉得没必要叫醒。让他自己疼醒,这是什么残酷道理?

“疼。特疼,我脑壳疼。”甘栾敲敲脑子:“小叶里,你跟甘岚一样,总是给我诸多启示。是你们让我明白,智障和疯子都影响世界和平。我希望你下次直接叫醒我,谢谢。”

叶里毫无愧疚:“我想让你睡一会嘛。对了,你为什么一夜没睡?”

“请问你……”在发现自己住的地方长满眼睛后,你还能安稳地睡着?但他忍住了,没说出来。如果叶里给他回答能,他可能会直接掐死这个无辜的生命。一切忍辱负重的闭嘴都是为了世界和平。

##

昨天,虽然甘栾很想当场抓来那群鸟人,让他们生吞摄像头,但他痛定思痛,也忍住了——不是为了世界和平,这是战争的礼炮,现在还不能点。他把麻袋交给叶里:“保管好。”又说:“我之前让你办的事,有什么消息了吗。”

叶里耸耸肩:“其实你,突然要我找他,我也没头绪。哎哟,他叫什么名字,我忘了。”

“叫边优。”甘栾按着太阳穴:“你知道叶靖怎么跟我夸你的吗?”

“智商超群长得好看直男见了都想弯的小可爱?”

“他说你的脑子我能将就一用。”他漫不经心揉着叶里的头顶:“那么我现在应该拿它怎么办?把它撬开,倒出那堆肥料去浇菜吗?”

“我错了。”叶里正襟危坐:“他叫边优,他爸是你妈妈的哥哥,所以他是你表哥。纪城大学三年级,和你同系,网球社社长,人帅又温柔,桃花无数,涵盖男女。重点是,他身边的人都知道他是Gay而你全然不知,直到有一天……” 甘栾看了叶里一眼。 “我错了。”叶里双手规规矩矩摆好,舌头飞速涂了下唇钉:“重点是现在他人在哪里。”

“这件事先放一放吧。”

“嗯?”

“最近的事情,叶靖都告诉你了吧。”

“嗯嗯。”

“那你不如用脑子想一想,现在的重点是什么。再说出废话就去当化肥。”

“是啊,我的志愿,是当一名侦探。”叶里握着小拳头:“所以,我们的调查重点应该是甘骁!”

所有的事都和那个死去的人有关,甘骁就像兀自沉湖的铅块,身上栓着几串锁链,牵扯四面八方,周围的人都要遭殃。证实了甘骁仅仅是个唱白脸的,他与小叔叔过去的统一战线便全部覆灭,像扯掉电影幕布一样简单,真相的光束反照放映机,虚假的影像就此俱灭。连同过去曾假想的、隐蔽的心安处。

甘骁的痣是假的,姓是假的,对甘栾的维护也是假的。他常年监视甘栾,定期发送整理好的影像给甘显、甘绪。他拆了那些摄像头,但甘骁已经死了,所以这件事可能不会那么快被察觉。这样正好,他喜欢偷偷收集火药,在那些人熟睡时点炸——每个被逼急的人都会显出恐怖分子的天赋。

叶里拨了拨刘海,再抬头,就像换了一张脸:“你要知道甘骁的事,我倒不是没有,只是不完全。”他不笑了,他的唇钉耳钉像刻在身上的军章。甘栾在他面前坐下来,让他继续说。

“甘骁就像个全身涂满胶水的裸奔人士,当我听完那些事情,我是这样想的。”叶里靠上椅背,歪着嘴笑:“他漏洞百出,在你们中间裸奔,不管是关于谁的事情,都粘有他身上黏糊糊的胶水。”

甘栾:“哼,裸奔。”说完这句,他手中的卷心菜也撕得只剩一根杆了。

叶里色迷迷地摸上那根杆,手上的动作令甘栾不忍直视。但是叶里说:“对了,虽然甘岚这个人的来源目前不可考,不过他近几年的行踪,因为甘骁,可是一目了然。”

闻言,甘栾蓦然抬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

甘栾与叶里在路上,从出门到现在,他的手机一直都是通话中:甘岚。还有GPS定位,那个点稍微移动远了,就会报警。

叶里说:“你这样,有多久了……”

“什么?”甘栾听着耳机里的翻书声,心里偷偷安稳一小块,脸上未露:“这功能不是你帮我弄的?”

“不是。我是说,没有人提醒过你……”

甘栾知道他要说什么,便说:“没有人那样认为过。”除了他自己。

叶里怜惜道:“我知道,当一件事已经无可救药,那么就没人会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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