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1 / 2）

樊林飞了一趟邻市，去给一个私人图书馆开讲座，做有关古籍保护和修复方面的培训。樊林长期维持着和收藏家、公私立图书馆，甚至是一些公益组织和慈善家的关系。他的专业技术无可指摘，但他最突出的，还是作为一面镜子的能力，他总是能让对方在他身上看到自己需要的东西，这让他如鱼得水。

沈清恒斥他为公共机构的喉舌，没少忽悠到延福阁的收藏家出借或是捐赠他们的藏书。而这些邀请他讲座的民间人士，则感激于他带来的知识。在谢思彧和季然眼中，樊林是修复教育的先行者，为了改变师徒封闭教学的模式，大有一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决绝。

在他作为修复师的这几十年里，捉襟见肘的事情多得数都数不清。铁打的将军流水的兵，他看着自己联络关系提供技术的私人馆从踌躇满志到因为资金和经营问题黯然离场，他也看着一批批修复师最终因为各种原因退出这个行业。

世间好物虽不坚牢，但樊林心中自有他的不碎琉璃。

谢思彧回学校这几天，一直很担心樊老师的情绪，但他观察了好久，又觉得自己纯属多虑，樊林根本没有因为黄洪星和沈清恒的事情而气馁。他还是老样子，讲台上谈笑风生，讲台下自打嘴巴。

一段时间不见，季然反倒变本加厉起来。季然算是院里老师公认的得意门生，他唯一踢到的铁板就是樊林。自诩对院里上上下下人情往来无所不知的季然，直觉樊林并不喜欢他，有时这也只能归因于人精自有的触觉。他自愿帮老师跑腿报销和差旅的事情，甚至打听到樊林喝碧螺春的习惯并投其所好，可想而知还是维持原样。谢思彧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在意的是什么，因为这个和他起了很多次争执，但这除了加剧季然的怀疑外，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因此，即使知道季然的这场邀请是鸿门宴，谢思彧也非去不可。季然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周扬的消息，要求谢思彧按时赴约。溪行大学附近有一条美食街，季然约的是下课后在美食街东边的一家咖啡店。

习惯早到的谢思彧发现，季然比他还早，他面前那一杯美式，已经喝了大半。

“你来了啦，请坐!咖啡要什么?”

谢思彧放下他的背包，“柠檬水就好。”

季然招呼着，“服务员，这边加一杯柠檬水。”

“好了，这下你可以说说找我来干什么了吧。”

季然摊开了握成拳的手，“有些话在学校里说不方便 才选了这个地方，希望你不要介意。”

“虚礼大可不必，你还是说说你的目的吧。”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直说了。我们从德国回来整理出的那篇文章，你把一作（注：第一作者）让给我吧，钱的话好说，或者你想我帮你干点别的我也可以。”

谢思彧是真的想不到，这是可以明码标价的事情。“这怎么行，执笔人明明是我。你想要一作，就自己写一篇啊。”

“你以为我不想吗？樊老师不准学生以他的名义发表，连二作他也不愿意。明明只要导师挂名，发文的概率就能大大提高。”

“那也不是你这么做的理由。况且我们没有发文硬性要求，技术钻研好才是第一位的。”

季然实在太不服气了，“技术?你叫我钻研技术?别的我不敢说，技术上我还不比你强吗？要是光有技术就好了，那樊老师怎么还是对我有意见。”

谢思彧真的不想再说这个问题了，“你说着不嫌烦，我听着耳朵都快要长茧子了。”

“那你这是答应啦?答应的话我也就不来烦你了。”

“不行，我没说过这话。现在这篇已经成稿了，你要是愿意的话再写一篇，我来帮你搜集资料你来写，不挂我的名也可以，你看这样行吗？”

“谢思彧你怎么油盐不进呢?本来多简单一件事，怎么到你这里就要硬生生搞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