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听力检查时，一般会测试骨导和气导两个数值。顾名思义，骨导，是通过骨头振动的方式将声音传入内耳中，气导则是通过空气。这两种传播方式对应不同的听阀测定，是判断听力损失的重要数据。

但是，谢思彧是感音性聋，骨导和气导所测听阀值都一样高。以至于正在刷牙的谢思彧无论怎么刷，右边都仿佛没了反应。

声音来源于振动，再没有比刷牙更能体会到这一点的时候了。牙刷在嘴里上下左右进进出出却感觉不到声音，左右两边的反差有些奇妙又让人哭笑不得。

既然昨天请了假，谢思彧就决定放宽心做个模范病人。反正那么多年模范学生也当过来了，刻在生活里的基因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例行打针之后，护士再次进来给每位病人送上昨日明细清单。谢思彧拿过来扫了一眼便仔细收在了自己带来的小行李包内。

只是在护士经过的时候听她和隔壁床的汪同学提了一句注意余额及时缴费。

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年纪，总想自己扛，但在某一时刻还是不得不依靠父母，既成熟又幼稚。

谢思彧自己也有过这个年纪。

怕隔壁尴尬，谢思彧拿过昨天周扬给他带来的杂志看了起来。

果不其然，听到了在楼道里给人打电话的汪同学的声音。

不知周扬在外留学时有没有生病住院的时候。自己就不用说了，周扬和他爸妈的糊涂账谢思彧也略知一二。谢思彧觉得周扬能活成这样， 他爸绝对居功至伟。

周扬他爸出生农村，十七岁时因为家里穷，弟弟又一个接一个来，没办法，只得入伍混口饭吃。好在机会好又得上级赏识，上了警官学校提拔了干部。可好景不长，过于耿直被人记恨，无奈还是退伍转业。

他爸之后进了广播电视局。大老粗一个搞农业搞生产还行，搞娱乐确实是不太行。趁着80年代的东风，终于还是下海了。

一开始做点农产品批发和食品生产，后来和人合伙开化工厂，这一开开出了机遇，一头扎进了房地产行业， 现在拥有一家物业公司。这几十年过的那叫一个多姿多彩波澜壮阔。

周扬是在他的公司初创期出生的，等到周扬能记事了，他爸的公司虽然规模还没有现在大，但是已经站稳了脚跟。他爸宠得厉害，他也不负众望。衣食无忧自不必说，还凡事撺掇着周扬上，连哄带骗的。

学一学乐器怎么样，你听隔壁家我们常常听到的钢琴声，是不是很好听？国是一定要出的，这年头有条件谁家不出国？喜欢摄影那爸找人问问给你配齐装备？

你说周扬他爸把他往纨绔子弟的方向培养，那倒是冤枉他了。他自己过惯了苦日子，就总想在各个方面满足自己儿子的需求。更为重要的是，他的经历告诉他，多尝试总是没坏处的，多尝试才有机遇，有机遇才能成功。这是他前半辈子奋斗出的信条，堪比颠扑不破的至理箴言。

周扬五岁的时候，家里就有了一架钢琴。请来教他的老师教了不到三个月，就被他皮走了。那架钢琴也就成了一个摆设。亏得周扬心眼多嘴又甜，哄得他妈和他一个战线，最后好歹没被收拾。

周扬十二岁的时候，小学毕业演出上因为人长得俊演了个主角。爱上了舞台上被掌声围绕的感觉，想要学表演。他爸吃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算是知道了周扬的性子，就先带他去学舞蹈锻炼形体，可想而知，也没坚持下来。

这样的事情重复上演，每次周扬都能联合他妈这个大后方，打好和他爸的攻坚战。

起先，周扬还很得意，爸妈都拿我没办法。可时间久了，周扬也很困惑。什么事情好像都很容易，可什么事情好像都不太容易，要不然他怎么好像什么都不会呢？

但困惑这种东西对周扬来说还是挺微不足道的，他不是谢思彧，不会把念头放入心里细细咀嚼。

高三之后，周扬还是登上了飞往美国的飞机。深入资本主义的腹地，想着也能给谢思彧带回点洋墨水。虽然他真的很想把谢思彧也带出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吃过散伙饭后，他好像就没有再看见谢思彧了。

关于周扬的留学经历，谢思彧一直是很感兴趣的，但却从来没好好和他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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