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很多人的视线都集中到谢思彧身上，眼见他没起身，周扬突然大叫了声老师，也惊醒了他。“这个题我来。”周扬积极举手。还清醒着的学生发出了一阵轻笑，打盹的也清醒了。老师一看目的达到，挥挥手，示意周扬上来，“好好，你来，答对就回座位上，答不对就继续罚站。”

谢思彧一直忘不了周扬从讲台上下来之前向他投来的那个眼神，亮亮的，湿湿的，带着少年人狡黠的意气风发，之后想来，还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然而，突然画面一转，又变成了某次争执。周扬放下狠话，直言谢思彧没心没肺捂不热，然后负气离开，画面逐渐淡出黑暗。

莫名的心慌在胸中弥漫开来，惊醒了谢思彧。耳朵的气闷感有所缓解，但听力貌似还是没有什么起色。病床上方的时钟指示此时5点20分，离天亮还有一会，病房里静悄悄的。新的一天快要开始，谢思彧今早需要抽血，便坐在床上等护士来。

住院第一天，检查是一定的。医生查房过后，谢思彧就按护士指引，去做了几个检查。快中午时向医生请假回家拿些住院需要的衣服，顺便到单位交待好工作的相关事宜。

毕竟他也没想到自己需要住院。

谢思彧在溪行市图书馆做着古籍修复师的工作，也兼职溪行大学古籍修复专业方向研究生教育的老师。伴随着纪录片《我在故宫修文物》的大热，文物修复和修复师逐渐走入大众的视线。但即使如此，这份工作的清苦和边缘大众还是不太了解。在故宫这样的国家级博物馆内，珍稀文物众多，博物馆级别高，修复师的工作体验和待遇明显要强于一些市级和更低级别的博物馆和图书馆。

这份工作既不神秘也谈不上惊艳，只有一批兢兢业业的孤独者重复做着相应的工作。过程繁琐细致，一天可能根本没有什么太大的成果，只有忍受过一开始的枯燥，才能在之后品出其中的趣味。

谢思彧本身对于自己的工作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对于他来说，复原一页纸或是一本书就是完成了一件事，虽然也会累也会烦，但做好一件事的成就感足以让他坚持下去。就这一点，周扬就曾经打趣过他，“估计过不了多久，你就可以抱着这些纸张一起过了，看哪一天能不能生出一个林黛玉来。”周扬的揶揄散发着漫天醋味，曾让谢思彧哭笑不得。

从医院里出来，谢思彧先到图书馆的古籍部找主任请假去了，他的耳朵保守估计也要请假一周，还好目前他手上的那本方志并不着急，也还没有拆线和打纸钉，可以之后再继续进行，况且这也是一件急不得的工作。

古籍部主任杨萍女士性格温婉，气韵自成，听说谢思彧的情况后表示惊讶，“小谢，你这是因为什么听不到的啊，医生怎么说，严重吗？”

谢思彧母亲早逝，父亲常年不在家，自从独立以来就单独住在自己的房子里，了解他家庭情况的杨主任总是会在生活中关照他，谢思彧对于她的好意自然也是感激的，于是赶忙说道，“不是什么太大的毛病，可能最近没有休息好，有些紧张，住院治疗一下就会好的。”

“紧张？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是工作上的事情吗？如果有问题说出来，我看能不能帮你安排一下。”杨主任问道。

谢思彧不欲多谈太多，连忙回答“瞧您说的，紧张通常都是自己感觉不到的啊。工作上的事情我能应付得来，您就准我假休息几天，保证回来完成任务。”

杨主任知道谢思彧要强，便也不勉强，“那你好好休息，工作的事情暂时不要着急，养好身体要紧。”

谢思彧向杨主任请完假便离开了，刚出图书馆就感觉到了一阵嘈杂。刚在杨主任办公室里他就有一些不适，但为了不让杨女士担心便也没有表现出来。此时，耳朵里的噪音放大了一些，像电流声响起，听人声不太真切，路上汽车驶过的声音也被放大，一时间谢思彧有些难以忍受，立马回到图书馆门口的阴暗处，在滴滴上叫来一辆车往家里赶去。

回到家的谢思彧终于感觉到了久违的安静，在沙发上稍作休息，之后按计划到卧室里收拾衣物去了。翻找的时候他无意间在外套里发现了陶笛，这个黑陶制的陶笛是和周扬一起在外旅行时买回来的，人手一个，那时候总想着两人可以一起合奏，如今看着却有些物是人非。早上向医院请假时被告知预约了下午的高压氧治疗，谢思彧并没有在家多做停留，就出门回医院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