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闻业坐在餐桌上,眼皮都没抬一下,听完了就伸手拿筷子,今晚做的菜比平日多了几道,是贺靖崧喜欢的,闻业夹了一筷子清蒸鲈鱼,味道很淡,显得鲜味也不足,可贺靖崧能吃十几年,他不懂。
就像贺靖崧这个人,到了现在,闻业才肯承认,他对贺靖崧的了解全是傻乎乎的自以为是。
晚饭之后,闻业穿过长长的走廊,踩着一地的树影进了贺靖崧的止院,以前他很喜欢呆在这,可现在他是不得不住在这,个中滋味实在叫人难言。
这处院落是每一任贺家家主住的地方,东西都旧得不成样子,贺靖崧住进了之后没有大改,就是添了张,小时候家里没有别的孩子,闻业就老是跟在贺靖崧后面,跟啊跟,一直跟进了止院,这地方就像它的名字,平时不许人进来,可闻业不知道,因为贺靖崧没跟他说过,直到有一回被李叔撞见他看书看得困了,身子一歪睡在床上,李叔当即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来,“小祖宗,你怎么跑这来了,赶紧出来,叫人瞧见了又得惹是非。”
他才知道,哦,这里他竟是不能来的,为此他还难过了好久。
后来还是贺靖崧亲自来找,笑着问他最近是不是跑出去玩了,怎么没见去止院。他那时候多天真啊,把事情了,末了,还嗔怪贺靖崧不告诉他,害他差点闯祸。贺靖崧怎么说呢,他还是笑着,说:“小业,你既然叫我一声哥,那就算不得是外人,这点你要记住。”
其实是闻业没细想,他进止院从来也没人拦过他,为什么?那是因为从他跟着贺靖崧进去止院的那天起,贺靖崧就已经留了话,可闻业不知道,他被贺靖崧养得什么也不知道。
现在想来闻业只觉得好笑,他早该知道,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承的情多了,总有一天该还不起的,他本是寄人篱下,便有寄人篱下的自觉,可贺靖崧偏偏把他捧在手里,说着让人晕头转向的好听话,让他失了自知之明。
浴室里热气蒸腾,闻业被熏得全身泛红,看着玻璃上映着朦朦胧胧的身影,有些失神。他一向生活规律,读书的时候贺靖崧不许他熬夜,难得有空的周末偶尔会带着他去打球,所以闻业虽然皮肤白皙可并不瘦弱,他抬起手,抚着脖颈,蜿蜒而下至胸前,滑过腹部微微起伏的肌肉,转而顺着腰线没入腿间,自己的碰触并没给带来任何感觉,可他清楚地记得贺靖崧是如何描摹这具身体,激起他的冲动与恐惧,甚至此时此刻只是回忆都让他抑制不住地颤抖,闻业啪的一下关掉花洒,低着头盯着地砖,有些唾弃自己。
窗外夜色浓重,屋子里的时钟被闻业砸了之后就没在添新的,以至于进了这扇门便如同隔绝了时间,不过现在的他不太在乎了,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倚在床头看书,那是一本少年时候没能看完的小说,即使贺靖崧对他的教育问题一直保持着兄长式的宽松,可他看着班上因为小事被老师叫家长的同学,心里就有了顾忌,他是不愿意在任何时候给贺靖崧丢脸的,他一直清高克制,努力地长成贺家人的样子,可到头来,居然是贺靖崧亲手折断他的傲骨,那一刻,他才记起来,他不姓贺,注定成不了贺家人。
贺靖崧直到闻业被华丽空洞的辞藻蛊惑得昏昏欲睡的时候才回到止院,一进门就瞧见闻业不住得点头打瞌睡,一晚上的燥郁终于得了缓解,他脱下大衣,松开松领带走到床边,拉着他的手说:“困了就早点睡,不用等我。”
闻业抽回自己的手,一句话也没说,闭着眼将身子滑入被中,贺靖崧见他这一番做派,被逗得笑了,也不恼,还替他掖了掖被子才走进浴室。
清晰可闻的水声争相钻进闻业的耳朵里,那浴室的格挡用的是磨砂的玻璃,只要翻过身他就能看见贺靖崧,昏黄的灯光会掩盖一身肉色,而挺拔的轮廓便隔着玻璃欲盖弥彰。
闻业紧紧地抱着自己,那个被他叫了十几年的哥哥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陌生,褪去兄长的外衣,固执地要将他变成情人,他好冷啊,冷得发抖,冷得齿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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