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27（1 / 2）

“我好像梦见妈妈了。”

船长先生开完会回到房间时，听到这么一句话。

说话的人怀里抱着枕头，闭着眼睛小声嘟囔的模样像是从半梦半醒间溢出一句梦话。

萨亚斯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沉默不语，比起闲聊，船长觉得此时的以赛亚更需要一个聆听者。

“她离开时我还没到记事的年纪，对她其实没多少印象。”以赛亚在记忆中搜索着和母亲有关的点点滴滴，“外祖父说她是个性格非常温柔的人，对世界满怀善意，尤其喜欢小动物，唱歌非常好听。坦白说，我对妈妈仅有的了解几乎都来自外祖父，父亲反而很少会提及，只说她在生我时伤了身体，所以才会早早离开人世。”

“那不是你的错。”

以赛亚愣了下，忍不住笑，“这语气和我外祖父一模一样。当然，我知道——”年轻人点点头，“我不应该为这件事责怪自己，只是觉得遗憾，有的时候我很寂寞……很想念她。”在贵族家庭，失去母亲的孩子在童年时期总是会比其他人艰难几分，他们能得到的温情关怀少之又少，相处时间最多的家庭教师并不允许与雇主的孩子建立太深的情感联系，他们的职责仅仅只是传授知识和教导刻板的规矩。

以赛亚还算幸运，在十二岁前尚有外祖父照看。

“外祖父也很想念她，他曾经说过这一生最自责的事就是没能保护好外祖母和妈妈，让她们俩那么早就回到神明的怀抱。以前我觉得这话有点奇怪，外祖母的事情我不清楚，但妈妈的早逝又怎么能怪在外祖父头上呢。现在回头想想，外祖父是不是后悔没有阻止妈妈嫁入康莱恩塔家？”

船长先生稍感意外：“为什么会这么想？”

“其实外祖父对贵族也没什么好感。一群戴着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虚伪小丑——这是他的原话。”以赛亚解释道，“平民虽然不能享有诸多特权，但他们的生活也因此简单很多，而且我外祖父还是个富有的商人，如果妈妈爱上的人不是帝国公爵而是普通人的话，也许可以幸福又平凡地过完一生。”

“不过那样就不会有我了。”以赛亚又笑着加了一句。他不经意地想到梦境的后半段，孩童手臂上亮晶晶的是什么东西？鳞片吗？印象中有句古老的谚语，意思是白天时某些不起眼的念头会在夜晚潜入梦境，说的应该就是这种情况吧。

难得赖床的以赛亚准备起床了，他起身时视线余光从船长手上扫过，心中一动随口问道：“你拿的是什么？”

“啊。”像是刚刚想起自己还拿着东西，萨亚斯扬起手，掌中的玻璃试管中盛放着半管蓝色液体，“这是贝肯族的血。拥有神奇天赋的小少爷，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惊喜，根据血液的气息寻找到其源头。”

以赛亚犹豫片刻：“我可以试试，但不能保证结果。”

“别紧张，失败也不会把你扔下海喂鱼的。养了这么久的小绵羊可不能便宜其他家伙，我不做这种亏本买卖。”

被养了很久的小绵羊无话可说，一言不发地进了洗舆室。

洗漱完毕后，以赛亚没让船长继续等待，他拿过玻璃试管仔细观察。贝肯族的血与人类截然不同，在玻璃器皿里呈现半凝固状态，颜色是与大海相近的蓝，气味也带着海洋特有的腥咸。

以赛亚隔着试管看了半晌，小心翼翼地倒出一滴颤颤巍巍的血珠托在指尖，微凉的触感沁入相触的皮肤，还有点微微刺痛。年轻人闭上眼睛，让意识放空，在气息和触觉的引导下慢慢拓展，向未知的深处蔓延。

他感觉自己像一尾鱼儿在水中游动，四周却不是清透水域，浓郁沉重的黑暗充斥在四面八方，这里没有光线也没有温度，黑暗与冰冷与影相随。

在黑暗的深处潜伏着某些东西，纵然相隔遥远，也能感受到强烈的被注视感。

他继续向前，顺着那莫名的感应向前追溯，水流温顺地让路，内心深处萌生出一种难以描述地欢喜和依赖，这样的情绪以前也曾似有若无地出现过，却没有这次这么明显。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始终在前方牵引的感应忽然断去，愉快的心境也随之消逝，取而代之的是骤然加速的心跳，噗通噗通噗通，跳得急促又慌乱。

无法忽视的心悸在这个瞬间攫取了所有思绪。

他不安地环顾四周，依旧是一片死寂的黑暗，然而慢慢的，周围响起了沉重的呼吸声，像是有什么不应该醒来的存在被忽然惊醒了。

不安的感觉愈发清晰，他顺着声音所在的方向看去，在那深渊般的黑暗中，他看到了一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