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21（1 / 2）
贝肯族在舔舐以赛亚的鲜血。
像一头趴伏在猎物颈边贪婪的野兽，既想一口咬断猎物的喉咙，又想留着慢慢品尝。
血液被强行从身体抽离的不适感让以赛亚有些头晕目眩，奇异的是，恐惧却逐渐淡去，而排斥愈发强烈。以赛亚极厌恶这种无力反抗的现状，他接受过正统的贵族教育，也曾在外祖父膝下听其谆谆教导，无论是哪种都为他塑造了强者的人格，多年来哪怕不为公爵所喜也从未落到过任人宰割的境地。只是老药师配置的麻醉剂效力太好，此刻的以赛亚四肢仍旧没有恢复知觉，除了躺着也办法做出其他举动。
波尼用光了手枪中的弹丸，可惜全都没能破开那身坚硬鳞片，“该死！”他愤怒地捶墙，牵动伤处顿时痛得死去活来，波尼严重怀疑自己可能骨头断了。在心里反复默念“海盗不应该屈服于伤痛”，强行给自己洗脑后咬紧牙关扶着墙，终于慢慢站了起来。打空了子弹的枪被孤零零地遗弃在地上，波尼双手握着长剑，每挪动一步都感觉人生艰难，体内的疼痛像一尾食人鱼在肆无忌惮地啃噬血肉。
想了想，少年人划伤自己的手臂，殷红的鲜血顺着皮肤肌理蜿蜒而下，“喂，来喝我的血啊。”
贝肯族充耳不闻。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动弹不得的猎物身上，对方的鲜血中蕴含着奇特的诱惑，渴望伴随着无法压制的破坏欲，迫切地想把猎物撕成碎片，然后把血肉吞噬殆尽。狩猎是贝肯族的天性，无昼海就是片巨大的猎场，只是此前从未产生过如此强烈的冲动，这罕见的现象挑起了贝肯族稀薄的好奇心，一时间有些舍不得这么快夺走猎物的生命。
有只恼人的小虫子在身后拿着武器折腾，强壮的异族开始觉得不耐，以赛亚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情绪的变化，“波尼，快跑，去找船长他们。”他的嗓音略微嘶哑，像名贵的提琴被切断了音弦，语气因为不适显得轻而急，却莫名带着不容反驳的气势。喜欢逞强的少年水手微微迟疑，在男孩心中放弃同伴临阵脱逃是种难以洗刷的耻辱，他虽然在海盗船上长大，但因为年纪小的缘故一直被照顾得很好，并未真正单独经历过残酷战斗，内心还保留着天真的英雄主义。
——有的时候，海盗身份和英雄主义并不矛盾。
“快走，你留在这里对我们俩都没有帮助。”以赛亚有些着急，也顾不上再为少年留面子。波尼不甘心地咬紧牙关，最后还是听话的调转方向朝门口走去，他这会儿已经适应了身体的疼痛，也不知道是麻木了还是怎样，感觉行动没有之前那么艰难。
贝肯族并不在意小虫子的离去，他耐心地舔干净以赛亚颈侧的血液，意犹未尽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以赛亚的目光顺着对方的动作上移，昏黄的烛光下，终于看清了异族的模样，对方的面部并未全部被鳞片覆盖，肤色在火光中呈现出淡淡的靛青，看起来粗糙厚实，像极了某种海兽的皮肤，与之相比哪怕是整日经受风吹雨打日晒雨淋的人类都算得上细皮嫩肉。
贝肯族居然真的流淌着深渊巨兽的血脉？
以赛亚为此感到惊讶和疑惑，虽然没有详细的历史记载，但深渊巨兽应当是被人鱼族赶尽杀绝了，否则无法解释当年强极一时的物种为何突然销声匿迹，七海中再也寻不到它们的半点踪影。同时，越强大的血脉越难以留下后裔，这是自然法则的制衡，至高无上不可违逆，既然如此，贝肯族从何而来？他们为什么会生活在这片被封印的海域内？如果无昼海中的种种异象当真是黑巫师的潘·多葛姆的手笔，那么他和这个族群又有什么关系？还有石塔中死去的人鱼，人鱼族知道这里禁锢着一具族人的遗体吗？作为同样难以延续后代的半神种族，每个族人都是不可取代的存在，理论上来说不应该会让族人被困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那么，他们是否清楚无昼海的存在？
另一方面，潘·多葛姆的失踪同样也透着说不出的古怪。纵然他的名号只流传于地下世界不为普通大众所知，但身为横压一个时代的传奇人物，他的谢幕未免也太过悄无声息了些，而灵魂宝石的传说又来得无根无据，却仿佛一夜之间被长风吹遍七海。
无数的疑问纷至沓来，以赛亚心中忽然升起一缕无以名状的惊悸，仿佛被笼罩在一张巨大而无形的蛛网中，只是这份心悸来得快去得也快，如同调皮的鱼儿在水里轻轻一摆尾，掀起一圈涟漪后就迅速远去了。
站在床边的异族不知道自己猎物的脑中转过了多少思绪，他伸长手臂轻轻松松将人从床上捞起扛到肩上，半人半兽的贝肯族拥有不低于人类的智慧和野兽的本性，对于不能一口吞掉的猎物，那就带回窝中慢慢享用好了。以赛亚的体型虽然在一众身强体壮的海盗中显得有点“娇小”，但他其实并不矮，反之身形高挑修长，肌肉虽不明显但线条十分漂亮，在贵族圈子中属于挑不出什么毛病的优雅体态。只是这样的身材在面对贝肯族时就十分不中用了，轻飘飘地好似一根羽毛，完全没有给对方造成任何压力。
暗红鳞片的异族扛着意外得来的猎物准备撤退，他丝毫不担心自己的族人，尽管从未去过外面的世界，贝肯族却并非一无所知。他们了解人类这个群体，处于末法时代的人类在贝肯族眼中简直不堪一击，放在无昼海绝对只能匍匐于食物链的底端，没有翻身之日。
然而他的行动被人打断了。
提着短刀走进房间的人类比他矮不了多少，应当是人类群体中的佼佼者，头发的颜色让贝肯族感到厌恶，那明亮的色泽就和屋中摇曳的烛光一样刺眼。人类执着的武器刀锋湿润，随着距离的拉近，熟悉的气味在有限的空间中飘散开来。贝肯族的瞳孔缩紧了，那是族人鲜血的气息。
“没经过我的允许，你想把我的人带去哪？”
对面的人类开口，颜色不一的双眼像风暴即将来临的天与海，天空风云涌动，海洋深处蕴藏着喷薄欲出的力量。异族感受到一股无言的压迫，漫不经心的态度变得严肃起来。
【你居然伤害了我的族人。】
异瞳的人类勾起唇角，明明是微笑的表情却显得很冷。他没有接这句话，放缓语气问道：“小绵羊，受伤了吗？”
被倒挂在肩上的以赛亚说话有些吃力：“如果被喝了几口血算受伤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