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2 / 2)
“师弟,你这几日可有其他安排。”
“我想在崇宁四处走走。”褚宣内心一直记得吴陵子的嘱咐,师父让他亲眼看一看自己的命数。
吴陵子总说他与玉轮颇有慧根,若是潜心修道难保哪天亦能得道飞升。他知道师父的意思是让他回崇宁试一试于红尘修炼心性,但得道飞升这样的事情,他还是不太能想象。他心中角角落落十数年来都被褚南星占据,对方早已是他命中劫数,若非万不得已,他并不想与对方相见。
“四处走走?也好,不如先回东林书院看看裴夫子,你可是他旧时得意门生,你突然离开那会儿可把他给难受的。”
“好。”
“少爷,有位自称是褚家三小姐的客人在门外求见。”
宋知修看了褚宣一眼,见对方点了点头便让小厮请对方进来。
不消多时,门外便进来一个娇俏英气的少女,她先看到了门口了宋知修,刚要行礼,余光便扫到了角落一个身着灰色道袍的青年。她身形僵立,唯有一双眼睛上上下下打量,半晌,她终于确认了,开口却是一声委屈到极致的呜咽,呜咽又一点点变成了嚎啕。
宋知修吓了一跳,立刻开门把头探出去,看见门口两位神情闪烁的婢姐儿,立刻解释,“无事无事……嗯……不准出去乱说啊!”
褚随月边抹眼泪边踉踉跄跄向褚宣走去,在离着对方两三步的距离却又不敢上前了,扑闪着一双噙满泪水的大眼睛瞅着对方。
褚南星心中其实也颇为不好受,站在他面前的可是自己从小便宠着的小妹啊。他抬手向褚随月招了招,对方立刻像一只莽撞的小牛犊一般扑进了自己怀里。
过了好一会儿,褚随月才止住了哭泣,抽抽噎噎地问了一连串问题。
褚南星扶着她坐到椅子上讲了这几年的近况,褚随月又问:“宣儿哥哥真的不回家吗?”
“未来之事谁又说得准呢?只是我如今是出家之人,也没有回不回家的说法。”褚南星怕妹妹伤心,便未将话说死。
但听在褚随月耳中就不一样了,她想既然说不准便还有回旋的余地,她立马换上笑容,将这几年发生的有趣的事情一一说与褚宣听,其中自然不会少了褚南星的事儿。
“大哥这两年都将心思放在香坊中,我还道他只是玩玩,毕竟褚家在香料上涉足得少,却不知大哥真的做出了些名堂。晌儿哥哥你还未见过大哥吧,他也真是的,我还道他一早出门是来寻你,谁知是去赴别家闺秀之约。”
宋知修也是个喜欢讲的人,他没注意褚宣突然间的沉默,想着好你个褚南星之前就着白小姐的事情把自己拿捏得服服帖帖,自己还不是早已有了相好的,便插嘴道:“不知是哪家闺秀?”
“是辜家的小姐。”
“辜家?……师弟,我看八成是辜荣的堂妹,我听闻那位小姐是有名的美人,家室也好,倒是与你们哥哥相配。”
褚南星有些勉强地笑了笑,“如此甚好。”
“那位辜小姐我也见过,你们也知道,崇宁几个大族间的女眷总爱弄些闺间小聚。我还被娘亲逼着去过一阵子。啊,我懂了!”
宋知修脱口问,“懂了什么?”
“那辜小姐,还有白家、武家几位小姐都是制香的高手。”褚随月点着下巴道。
“白家。”宋知修用一种怪异的语气重复了一声。
“嗯,今日是月半,正是那几位姐姐齐聚品香的日子。难怪大哥会赴约,合着都是买卖。”褚随月揶揄到,突然一拍扶手,“宣儿哥哥,我们也去看看!我们也去帮着大哥把把关。”
“好!”宋知修立刻附和。
褚随月表情怪异地看着宋知修振奋的模样,搞不懂对方怎么比自家二哥还激动。
“我……”褚宣犹豫,他当然是不想亲眼见褚南星与辜家小姐花前月下的模样,但看着妹妹和好友摩拳擦掌的样子,断然拒绝也说不过去,只得轻轻点了点头。但与他二人约法三章道,绝对只可远观。
崇宁城南有一个湖泊,名曰洒金湖,风和日丽时阳光倾泻湖面会折射出独一无二的旖旎金光,这湖上终年栖着大大小小的游湖画舫,湖边还有一座占地颇广的洒金楼。楼里俱是宽敞的仅用屏风相隔的空间。
这洒金楼本是租赁给高门大户办些喜庆事宜的地儿,但这两年逐渐成为年轻人最爱去的地方之一,富家公子小姐只需付些有限银两就可择一个中意的空间办些风雅有趣的集会。
事实上大珣现今的风气比起前朝来说要开放得多,像洒金楼这样的地方,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便是为上层的年轻男女提供了幽会的场所。在大珣境内还有很多类似于洒金楼的地方,特意做得通透敞亮,才显得里边男女间的旖旎情事更像君子之交罢了。
“褚公子,这粉中加的沉香是我珍藏多年的料子,不知公子觉得如何?”辜家小姐,闺字晗芝,打从少时第一次见到褚南星便暗许芳心,后来听闻他接了褚家的香坊,便暗暗在香料上下了功夫,还时常拉白家小姐去褚家香坊选料子,可惜褚南星大多时候都在楼上,自己并未见过几次。
前阵子自己这点女儿家心事被母亲知晓了,母亲便拖了赫赫有名的梁夫人为她与褚家公子牵线。听说早就有喜婆去褚家为别家小姐游说,但都不了了之。自己本不报什么希望,谁知对方居然收了帖子不说还回了帖子,虽然收帖回帖还只是最浅显平常的来往,却已经把辜晗芝高兴地好几日都不能安歇。母亲见她如此便劝她主动一些,投那褚公子所好,用香事引他赴约,再叫上堂兄辜荣和几位常去褚家香坊的闺中密友也不会显得太过刻意。
自己依言照做,递去的小信却如石沉大海,不曾想今日一早竟收到了对方应允赴约的回信,急的她手忙脚乱,堪堪出门时才将一切准备妥当。她现在虽然极力镇静地与褚南星攀谈,心里却还要分神想着匆匆梳洗打扮,不知发间朱钗可还齐整。
褚南星今日思绪繁杂,也不知怎的就来到洒金楼,到现在还觉得半边身子似乎还留在家中。可他毕竟已经在商场历练过几载,席上不是香坊相熟的女宾便是旧时同窗,倒也应付得过来。
他甫一听到辜晗芝的问话,立刻配合得拿过对方香盒,观摩轻嗅,半晌后真诚地称赞道:“确实是上等老香,这品类在崇宁可不多见,辜小姐真是个难得的懂香之人。”
辜晗芝掩唇微笑,有些害羞地说:“哪里能与褚公子比,公子……叫我晗芝便可。”
辜晗芝生得美艳,这一笑随即引来诸多侧目,他们今日未坐在分隔空间的一楼,而是坐在了未有隔挡的三楼,一般来说若是男女幽会总还是要低调些,可辜晗芝选的地方也是受了母亲点拨。她母亲与她说:“就是要让那些未成婚的小姐看看你与那褚公子已然是不用避嫌的关系,省得还有些趋之若鹜的人家递帖子。我辜家虽然比下有余,可与那褚家比起来还是差得远了,你若不多长个心眼,好不容易到手的机会可就白白溜走了!”
辜晗芝心里是不太赞成母亲的做法的,她自知美貌,且精通琴画,又在香道上颇有钻研,若是自己付真心与褚南星交往,时间久了自然没有不两情相悦的道理。可她虽有微词,确是从小顺从惯了的,便依着母亲的意思如此安排了。
“那我便依辜小姐所言,斗胆唤一声晗芝了。”褚南星非常捧场地应道,面带柔和笑意,看得同席女子一个个都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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