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 / 2)
逢楼乃崇宁城最有名的酒楼之一,坐落西十三坊最热闹的市口,三楼仅有若干间雅室,都是专为显贵而设的地儿,能出入于此的大多是世家年轻一辈的子弟。初出茅庐的青俊都希望自己有朝一日成为此地座上之宾,那才真算叫入了“圈子”。若是机缘巧合受到赏识,从此平步青云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坊间戏称这里为“龙门顶”。
今日,新晋的六品知州周坤在此设宴,别看他还只是个六品小官,但明眼人都知道此人仕途绝不会止步于此,其母乃二品大员周仪正独女,其父早年官阶平平,入赘周家,自己一双儿女都随妻子从了周姓。
以周仪正如今地位,这周坤虽然能力平平,但再过几年上头必然要寻个由头提拔他——看看他那位乘着岳父东风一路高升的的父亲便知。
周坤今年二十有一,虽然家世显赫性情却很敦实。今日即是由他做东,便早早带了衙中同僚来了逢楼。
照旧是三楼天字雅厅,周坤还未走近便闻见一股脂粉香气,说是脂粉香也不尽然,其中还透了些清新的气息。周坤弯了弯嘴角,推门而入,大声唤了一声,“南星!”
半躺在厅中软塌上的青年看起来似乎是被突如其来的呼唤吵醒了,他揉了揉眼睛懒懒侧过身道,“周大人好大的官威,白白扰人清梦,我梦中仙娥正与我诉衷肠呢。”
周坤与褚南星相识多年早就习惯了对方的性子,却听得跟身后的同僚卞齐安轻声倒吸了一口气。
这卞齐安事实上是头一次见到褚南星,应该是被他这轻慢的态度惊到了。
周坤立刻转头与卞齐安解释:“卞兄不必在意,这是我打小就要好的友人,褚家的公子,平日就好挖苦我。”
“诶、诶。”卞齐安连忙拱手与褚南星见礼,褚南星亦起身走近回礼。
待褚南星走近,卞齐安看清了他长相后有些怔愣。只见那人明眸灿灿若朗星秋水,肤色白皙,唇若点樱,简单罩了件水色暗纹锦袍,腰间束三指宽银钩革带,纤细中平添一丝风骨。
“‘褚郎独绝,世无其二’果然并非空穴来风。”卞齐安这样想着,不知怎的觉得脸颊微热,不自在地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褚南星缓缓走来,每走一步都带出一股香风,正是周坤在门外便闻见的脂粉气息。
周坤见褚南星神色缓和就起了打趣的心思,“梦中仙娥可美?”
“美极,就连那天帝也觊觎。”
“哦?那仙娥却钟情于你褚南星?”
“那是自然,差点儿就私定了终生”他有些哀怨地瞟了眼周坤,“就差那么一点儿!”
周坤好笑得揽过对方的肩悄悄耳语了两句,褚南星听了噗嗤笑出了声,“都依你。”
被晾在一旁的卞齐安有些尴尬,只得站在那里进退不得,也不说话,安安静静地负手而立。
“卞大人似是有些寡言。”褚南星突兀地飘出一句。
周坤闻言立刻道:“南星此言差矣,卞兄他并非是寡言,只是行事稳重罢了,况且还是位难得的青俊。”
“哦?如何难得?”褚南星挑挑眉道。
“卞兄他自幼丧母,父亲体弱,他一面照顾老父一面勤奋苦读,如此艰辛之下,十九岁便中了探花,如今与我共事,不仅为人低调还处处妥帖,你说这算不算得上难得。”周坤一口气说完,丝毫不觉得当众揭人家世有何不妥。
褚南星若有所思瞥了一眼卞齐安淡淡道:“确实是难得的才俊。”
很快赴宴的人便陆陆续续到齐了,其中还包括了周坤的堂兄周烨,前几年他这位堂兄与宋家幺女宋玉轮的婚事之变闹得满城风雨,若非周烨一脉与周仪正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嫌隙,加之宋家一直与周仪正交好,恐怕宋玉轮之父宋复钦早就断送了前程。
褚南星照旧落座周坤右边席位,卞齐安则被安排在褚南星邻座,他闻着褚南星身上的甜香一时有些晕眩。
“可是香味扰了卞大人雅兴”褚南星突然道,语气并无不快。
“并非,并非。”卞齐安连忙摆手称辩,“褚公子唤我齐安便可。”
“齐大人与周兄齐岁,我还是唤你一声齐兄罢。”
卞齐安才反应过来二人初识,他要对方直呼自己名字确实有些逾矩了,赶忙道,“但凭公子的意思。”
褚南星虽一无功名,二又出自商贾之家,可那褚家如今地位和那普通商贩根本不是一个意思,说富可敌国也不为过,二则褚南星与周坤素来交好,有点眼力见的人即便看在周坤面上,也是要给这褚公子三分薄面,再者…再者…大珣本就有推崇美人的传统,这褚南星生得俊美,谁见了不得态度和气上几分。
总之,以卞齐安这样庶民出身,初入官场的新人,对褚南星自然是十分恭敬。
“这香叫花间露。”
“花间露?”
“是我香坊新出的方子,今日我带它出来见见客。”
卞齐安环顾满桌男子,露出一脸茫然。
周坤看见卞齐安的模样笑了笑,道:“卞兄尚未娶妻,自然是不会懂。你若娶妻,今日回府,定要被夫人缠着问身上余香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