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 2)
褚南星觉得自己的身体一会儿漂浮空中一会儿又坠落泥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是特别累,眼前的所有事物都蒙上了一层白光。他迷迷糊糊地想,“天是不是亮了。”
他感觉床边有人正看着自己,他努力抬起了头,却只能看见两只握拳的手。
“选一个吧。”
“选一个?”
“对,随意选一个。”
“右手。”
那右手依言摊开,露出一颗水蓝琉璃珠。
“你是谁?”褚南星问。那人没有理会,自顾自地放声大笑。
“你笑什么?”褚南星叫他,对方却像听不见他说话似的,掸了掸衣袖便起身往外走。
“喂!”褚南星不悦地大声喝到,“噌”得坐立起来,随即,眼前一片清明,哪有什么怪人和白光。擦了擦额头的汗,他唏嘘道,“好个荒诞白日梦…”身子还是很乏,但精神尚可,他唤来伍兰,“叫宣哥儿过来。”
褚宣过了一刻多钟才来,一进门便忧心忡忡地问:“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也不是,就是成天躺着不得劲,找你来陪陪我。”
“我曾听闻宋知修说他府上大夫医术十分精湛,我这就去将他请来。”
“不用”,褚南星一把抓住正欲离开的褚宣,“我褚家绝不能欠他宋家人情”。
褚宣没有坚持,他把褚南星的手塞进被褥,又俯身扶着褚南星躺下,仔仔细细给他掖了掖被角。记忆中他很少像现在这般居高临下地看着褚南星,儿时那个如坐云端、无所不知的哥哥,此刻正疲累地躺在被褥之中,睁着迷离的眼睛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病症抽离了他身上的跋扈,只留下柔软和无助,多么难得的景象。
褚宣看着褚褚宣即使生着病也依旧清丽的眉眼,慢慢低下头,一点点靠近,直到二人的额头抵在一起。他能感到对方气息就在近前,带着点连日来大量服药的苦涩甘甜。
半晌,褚宣渐渐拉开了与对方的距离,“好在没有烧起来。”
褚南星闻言也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嗯,除了觉着乏累,倒也没其它的不适。”
“哥哥既然累,就好好休息,我就在边上陪你。”
“说来也奇怪,刚刚我还觉得精神见好,怎么一刻钟的功夫又累了”,褚南星正说着又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罢了罢了,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我歇息会儿。”
“无妨,哥哥且睡,我陪着你。”
“那要不你也上榻小憩一下?”褚南星起了逗弄的心思,要知他这个弟弟这两年愈发克己复礼,这光天化日的让他解袍而眠就跟要了他的命差不多,什么时辰该干什么事情那是清清楚楚刻在了这人脑子里。
“好。”
还未等褚南星反应过来便是一阵宽衣解带的窸窣声,随即被褥里钻进一具温暖的身体。
“你还真睡啊?”“
嗯?那我走了。”
“别别别,褚二少爷大白天不读书多稀罕呢,你今天就乖乖在这躺着。”
褚宣点点头,嘴角扬起牵动出一个忍俊不禁的笑容。
褚珲今日颇早回到府中,长子抱恙多日不见好,他心中一直挂怀着,处理事情时几次分心干脆就回来看看。刚进大门便看到吴陵子身着道袍,高冠博带手持拂尘笔直而立,看起来已经在那里站了有一会儿了。
褚珲与他做了个揖道:“道长今日这身真是…真是器宇不凡。”
吴陵子没有与平日那边与他作玩笑语,双手握拳环抱阴阳躬身行了个庄重的道家礼,不紧不慢地说:“贫道特在此等候褚施主,不知褚施主是否得空与我挪步小叙。”
褚珲有些拿不准吴陵子这厢是什么意思,不着痕迹的向对方靠近了些,神态有些犹豫。
“…别闻了,没喝酒。”
“哈哈…哈哈哈…”一阵干笑,“那就请道长随我移步书房详谈。”
那日褚珲与吴陵子在书房中闭门交谈了一个多时辰,期间没有其他人在场,故没有人知道他二人谈了些什么。只有一个在外候着的婢姐儿听到了褚珲送吴陵子出来时的一小段对话。
“吴道长说让老爷抓紧时间考虑”那个婢姐儿悄悄和同值一班的小厮说。
“然后呢?”正在晒太阳的小厮心不在焉地问。
“老爷没说什么但对吴道长十分客气,亲自送出去好远一段呢。”“
你这算听了什么,前言不搭后语的。”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觉得不对头。”
“嘿,我看你手里这褂子再熨烫下去才叫不对头。”
“什么?…哎呀!”
时间仍旧一天天过去,几乎没人特别留意到褚珲与吴陵子密谈完的那天晚上久违地去了次子房中验看对方功课,期间褚珲屏退众人,想来也是要留着父子亲近的时间。
候在外头的傅音坐在廊沿休息,突然听到屋内有瓷器摔碎的声音,她吓了一跳,赶忙推门进去,就看到跪在地上捡瓷片的褚宣和看起来神情极为不忍的褚珲,褚珲蹲下来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好了好了,让傅音收拾掉吧。”傅音立刻蹲下来,把褚宣双手推离瓷片,小声说,“宣哥儿可别碰了,我来。”傅音收好瓷片,褚珲与她使了个眼色,她会意立刻退出了门。
这一次,傅音不敢坐着了,紧贴着门而立,但她听不真切里边的谈话,心中着急只能止不住地摩挲着双手。
“傅姐姐,你在这儿探头探脑做什么呢?”
傅音吓了一大跳,回头看到是端了碗甜酿的伍兰才松了口气小声道:“无事无事,老爷在房里看宣哥儿的功课呢,我就担心宣哥儿答不上来。”
伍兰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压着声音咯咯直笑,“哎哟我的姐姐呀,里面又不是咱晌哥儿,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傅音勉强扯了个笑容出来,又把话题引去别处,“你怎端着甜酿?晌哥儿不是睡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