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1 / 2）

霜历20年3月10日

寒霜坐这一班夜行的火车抵达她远在千里之外的学校。

最早的一班公交是六点四十分，她要在这露天的车站里持续等候四个钟点。

这这一段时间里，她偶尔望望围栏外的街道，一阵早春三月微带着湿冷的和风吹过，经冬弥留的黄叶飞舞飘旋着离开了树梢，街上阒无人迹，巨大的城市还沉睡未醒。

寒霜打开手机，两只耳机扣在耳朵上，喁喁地听着手机里传来的蒙哥莫瑞尔播报的那毫无感情的BBC新闻，她坐在候车的长椅上，那银灰色金属制的长椅在黑夜里熠熠发光。再过几个小时，这里就要熙来攘往，人声鼎沸了。

寒霜是提前一周回到学校，为了参加十六日的专转本考试，顺便向辅导员提交她毕业前的各种所需要报备的资料。

临近傍晚的时候，寒霜从学校的图书馆里出来，拎着手提电脑。

闻家驷早上忽然打电话来说要见她一面，问她是不是还在A市？她本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如实相告。上一刻，听说他已经到了她的学校门口，她让他在校门口外等着。

她回宿舍里收拾好换洗的衣物，带上几样洗漱护肤用的必需品，一台笔记本电脑，三册真题试卷，一本手录的错题集，几只派通笔。

寒霜拎着小小地行李箱往宿舍公寓楼的外头走，没想到闻家驷就等在她的宿舍楼下，手上夹着一根燃了半截的香烟，徐徐地吞吐着雾气。

几年前她也想象过这一副场景，只是想象中等待着她的人不同罢了。可是你要是说人生，人生哪里就是一成不变的呢？到了今天，她连这样的场面想都不会去想，她不是恋爱经验少的可怜的小女孩了。

多少有一点恍如隔世之感。

寒霜在一瞬间的错愕之后又重新向他微笑，她抬起头，看到他背后那一片灰沉沉的天空。不是阴天，只是一种日薄西山时的沉郁而泛着灰色的空气。

闻家驷把烟掐灭了，把剩下的一点烟屁股丢到垃圾桶上的烟槽里。

两个人稍稍错开些距离，并肩走着。一望而见从食堂门口说说笑笑走过来的几位室友，相隔的不过只是百米的距离，她心里一慌，忙顿住脚步，返过身，带着闻家驷绕到另一侧的小路上去了。

闻家驷走了几步，忽然低低地笑道：“刚才那几个女孩子…..是你室友吧？”

寒霜一惊，“嗯……”

闻家驷的眸子里显现出一种难言的波澜，他不自觉地绷直了唇线。

对于寒霜不想让朋友们认识他的这一个下意识的举动，他此刻是从未有过的清醒。

住的是寒霜离学校不远处的太平湖旁的一间民宿，一室一厅。

当她把行李箱中的真题与错题集来出来的时候，闻家驷不由得深感诧异，并付之一笑：“为什么这么用功？”

寒霜一边把书本摆放整齐，一边在长条的枫木书桌前占据了一个最佳的位置。她连头也没抬，呼吸里带着匆忙之后的一点点紊乱，“因为……为了谈恋爱，为了前男友，我上了个专科。我想我就是咱们学校的垃圾吧？……理科班看不起文科班，史政班看不起史地班，史地班看不起艺术班。以前我们文化生，最看不起学艺术的，总有一种高高在上的，高人一等的感觉，不瞒你说，我自己也不能免俗。可是到最后，学艺术的都考去了北影、上戏，你也是数一数二的艺术学院。光荣榜上那么多人——我呢？”

她问——我呢？寒霜没谈恋爱之前，原本是班级里的第三名，上一个普通的一本大学，至少还是十拿九稳。她真没想到后来会成了那样，似乎是命定了的一般，不管是当年的小升初，还是后来考大学。

她抬起头来，目光不知定在何处，惘惘地道，“我不想再为了感情而迷失我自己了。”

寒霜忽然又爽快地笑了笑，“我一谈恋爱，智商就离家出走。”

她为了谈恋爱早已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所以如今不敢也不想，人类的感情都太过复杂，她不能容许自己再三的拿前途来赌这缥缈无根的爱情，赌这不可捉摸的人性。

罗素不也说过，人类是多婚动物，有感情就必有灭亡，问题只在于我们能把这感情持续多久，所以婚姻中常常包涵痛苦。

我虽然不尽赞同这位先生多婚的观点，但也晓得变心是常态，两个人总是腻在一起，那才是真的有问题。

闻家驷好半晌没有什么动静，他默默地看着寒霜把行李箱中的物件一样样地取出来，放好，终于缓缓地道了一句——“我理解。”

晚上，他点了两份外卖，两杯美式咖啡。

寒霜谢谢他的好意，一边啜着咖啡，一边继续她的学习大计。

“为什么有些人吃不了学习的苦，却能够吃生活的苦。因为吃学习的苦是主动的，而吃生活的苦是被动的，是你所躲不开的。而有没有这种主动吃苦的精神，就形成了有的人吃苦吃一阵子，而有的人吃苦吃一辈子。”

闻家驷在她笔记的扉页上看到这么一段话，笑道：“你也看这样的心灵鸡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