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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虞以容烦得很,往常那些人找过来无非是三种,一种是拜师求艺,一种是求他演出,还有一种便是来看笑话的。
这第三种最好打发,这些人多数往他这房子门口儿一站,都不愿进来,再说他常年装死,那些人也懒得自讨没趣。
昔日名噪一时的琵琶名将,如今落得这般田地,曾经嫉恨他的那些人自然高兴得不得了。
这也怪他,那时年轻气盛心高气傲,眼里容不进别人,顶以为除了几位恩师,全国上下最厉害的就是他了。
可这次顾林舟不一样,他从南京过来,定然要个答复才肯回去复蒋中正的命。
可他也早就说过,再也不会在别人面前弹响琵琶——哪怕是勾响一根弦。
那时虞以容才二十三岁,正值青春年少,要什么曲子都能信手拈来,多少名流不惜一掷千金,只为听他一曲琵琶,又有多少名角儿得了他的配乐能乐得好几天都合不拢嘴。
可出头鸟当久了,难免会被人盯上,军阀混战,天下大乱,又有谁来管你这小小一个弹琵琶的。
虞以容自小在戏班子里长大,却有个好爹娘,不惜花重金教他出去学琵琶,顽皮归顽皮,可练琵琶这事儿他从来没落下过一分。
一开始是让李芳园打手掌打大的,后来又拜汪昱庭为师,虽则两派颇有一脉相承的意思,却也还是改动不小。
学成归来自然又回戏园子咯,毕竟是在辽城,稍有些钱的哪个不听戏,又有哪个不上茶馆酒楼,有听了觉得好听,打听他名号儿的,于是虞以容也开始小有名气来。
自然,真正使他家喻户晓的,还是那首引得万人空巷的《十面埋伏》。
“虞以容是谁?”
戏园子后院儿的门被人一脚踢开,张口就喊,看见旁边晒了干桂圆便随手抓来吃上。
虞以容正好从厨房出来,一抬头,就和那几个军官碰上了面:“是我,几位有什么事么?”
“告诉你,这可是大好事儿。”几人身穿着军装,却流里流气,说话也一股皖腔,“租界知道吧?叫你去在日本堂会上弹琵琶,一首曲子两百块,怎么样?”
虞以容这才仔仔细细将几人打量了一番,站没站相,一群歪瓜裂枣。他笑了笑:“对不住各位官爷,戏园子里忙得很,我去不了。”
“嘿?”另外一名稍靠后站着的一听他这话,便开始吹胡子瞪眼,“你这屁大点事儿还能比刘将军的大?”
“真是对不住各位,你们口中的刘将军我没听过,不知是哪位大人。”虞以容往后退了两步,“我虞某人虽不是什么读书人,却也知道,日本人是什么人。”
“嘁。”最先说话的那人跺了跺脚,横着眼睛睨了他一眼,“找你去,是你幸运。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去的。”
那几人像是觉得他这几句义正言辞的豪言壮语是天大的笑话,一个个笑得捧腹,却不为难他,只留下一句:“给你三天时间后悔,下次来你还没同意,我看你这戏园子还办不办得下去。”
邻里有人养了鸡,天还没亮就打鸣,虞以容被吵醒了,翻了个身又睡过去。
靳灵从她的小床上爬起来,推开门才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虞以容那小房子里东西堆得到处都是,若不是她兢兢业业打扫,恐怕要个睡人的地方都没有。
别人家十二三岁的女孩儿哪个不是娇滴滴的,手碰不得脚走不得,只有她,书没读过几天,还要去地里刨野菜才能果腹。
头两年虞以容从不管她,每天醉醺醺地回来,还骂人,不讲道理。
靳灵又回到屋里,打开柜子门,踮起脚从里面掏了两把米在锅里煮上,一会儿蘸了酱就吃了早饭。
她不晓得如今虞以容的钱哪来的,却每月总会少有几十元、多则一百的进账,放她这里管着,虞以容从不给自己花钱。
“关门。”突然身后响起虞以容含糊的声音,“太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