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离别之花（三）（1 / 2）
陆昶第一次见到母亲撕心裂肺的模样，从小到大母亲给他的影响都是独立的，平等的，但是他没有想过，那些都是基于他顺从了母亲的判断，沿着她指出的道路前行时的结果。而一旦出现了母亲预料之外的事情，她扭曲的控制欲开始往极端的方向释放。
陆昶没能参加那一年的高考。他的母亲在办公室里冲他吼：“你有病，你和你那个爹一样。是病！”她扯着陆昶的手臂，尖锐的刺痛让陆昶想要甩开，但是她掐得极紧，贴近他的脸呢喃：“是谁敢，我去杀了他，妈妈帮你把病治好……”
娃娃脸的卢老师根本没想到看起来白领精英的陆母会有这样的反应，她徒劳得去护陆昶，被一把推开，办公室的一班班主任工作区探出脑袋瞅了一眼，又缩回去。
陆昶最终退让了，因为他担心母亲。他接受了母亲给他请病假，他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好，他对母亲本就怀抱着强烈的歉意。他预料到了可能会遇到来自家庭阻力，但因为多年的亲情，他觉得母亲最终会退步。陆昶觉得突然让母亲受这么大的刺激，他应该提前一点一点透露给母亲，现在母亲病了，他得回去照顾他。
但是他不敢告诉阮潇潇。他不能同样毁了阮潇潇。陆昶抱歉的安慰卢老师：“对不起老师，我带我妈回家休息，有些事情我会自己去处理的，希望不要影响同学们的情绪。”
卢老师撕了张便利贴，把歪了的眼镜扶正，悄悄把自己的手机号贴在给陆昶批的假条上：“有什么事情联系老班，请假的事情老师帮你处理好，不要担心。”陆昶勉强微笑了一下，他还不能哭。
阮潇潇认识的陆昶，从来都是人群的中心，意气风发，朝气蓬勃，但是陆昶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面对突然不确定的事情也会茫然不知所措，他用尽全力自己一个人去扛起所有事情，还回头对着阮潇潇微笑。
陆昶回到四中的那一年，卢老师已经不是他的班主任了，但是陆昶在学校所有的手续都是卢老师走了关系忙上忙下，看到他就在心里把他一点一点和从前比较，不一样的地方就自己红了眼眶，有种想像奶奶一般把陆昶拥进怀里的感觉。陆昶不怎么爱说话也不爱笑了，在新的班级里存在感极低。
“兄dei我差点没找到你！你找到牙医了没？”孙蒋扛着小蓝车出现在诊室门口，“南院牙科我最熟了，不在这边，我带你去吧！就是不知道停电没灯会不会拔错牙。”
陆昶：“……”
“断了电整个医疗系统快崩溃了，住院部那边疯了，还有人觉得停电属于医疗事故医院得赔钱，大部份医生被派到住院部去，门诊现在只有一小部分医生还算正常，但医生们都在担心后续发展。政府的人拿着小喇叭在吼，可滑稽了，听说住宅楼那边电梯事故比较惨烈……”
陆昶服气了：“哥……哥都从哪听来的，手机不是都不能用了吗。”
孙蒋用单手指了指耳朵，得意得咧开嘴：“纯人肉传递的消息！”
“兄dei你会钻木取火吗？供暖失效了病房温度低我听那些医生说只能采取特殊方式了，我要去砍树啦，一起来吧？”孙蒋眼睛亮晶晶的，像要去秋游的小学生一样。
陆昶觉得这太荒谬了，但是窗外的极光本身就很荒谬，他说：“你可以选择打火机。”
“随便啦。”孙蒋依旧兴高采烈地邀请，“兄dei，合法砍树啊，机会难得！”大概三年中的每一个冬天，孙蒋想起这个机会难得，都想吃掉自己的舌头。
陆昶直觉不太对劲。但还是接过孙蒋扛着的小蓝车：“你扛着车干什么？”
孙蒋：“现在这是我的私人财产了。”
“这是公共交通工具。”陆昶纠正。
孙蒋插着腰：“锁是我开的，先来后到。我会保护好我的小蓝的。”
小心翼翼推车的陆昶：“……你开心就好。”
陆昶和孙蒋当然没有真的去砍树，中途遇到了一个号称医院的停电应急领导小组的医生，拿着一份手写的材料要去通知小蓝车被临时征用了。陆昶骑着车，后座载着医生，孙蒋气呼呼跟在后面跑步。结果刚才气势汹汹拦车的医生坐上后座就开始默默流泪。
孙蒋这家伙看见姑娘流泪，气就漏了：“医生你哭什么呀，有两个帅哥在如此浪漫的天空下陪着你呢。”医生这个称呼戳到了姑娘的心，她猛得把挂在胸前的牌子扯下来给孙蒋看：“我不是医生，我是见习医生！我都快轮完所有科室了，没有主任要我……呜……”
孙蒋看了看卡片上“李一盛”的名字，挠挠头：“啊，这样啊学姐，我是实习医生。我现在就很讨我们科室主任嫌了。”
陆昶回头去看他：“你是雁大的医学生？”孙蒋吃惊的问：“你不知道吗？你看我早上来医院上班都没有意识到吗？”
李一盛哭得更大声了。
陆昶：“……真巧，我们三个是校友，我是北校区美术系的。”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雁大的黑话来认一下亲。
孙蒋：“讲个恐怖故事，去南院看病碰到了雁大的校友。”
陆昶：“好好赚钱，不然就只能去南院让医学系那些坑货看病了。”
被荼毒了四年的李一盛哭着哭着就笑了，她轻轻锤了一下陆昶：“你知道医学生有多惨吗，凭什么歧视医学系？”
孙蒋：“就是，你们美术系的都市传说还少吗？雁大医学系排第一，你们北校区一霸排第二！”
李一盛：“就是就是！”陆昶投降：“……好好好，你们两个医学生就欺负我一个北校区的吧。”，小李破涕为笑。
孙蒋去看了看小李手里的单子：“谁写的，字不错啊。”小李：“我抄的，我刚才给病人打吊针自己扎哭了，主任就把我编到停电应急小组了，让我出来送通知。”
孙蒋跑不动了，撑着膝盖：“陆学长，你到前面那幢楼，大厅左拐就是你们要找的地方了。我歇会儿，记得保护我方小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