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 2）

一个起夜的小太监从炕上爬起来，扎好裤腰带，朝放着烛台的木桌子走过去。桌上放着火折子，一吹，着了。

点燃蜡烛。

拿着燃蜡刚要看看这夜归的小子是谁，就见他低着头，没做任何停留，直接进了被里，边低声道：“犯了点错，被卢监官罚去巡查牧场。”

“.......哦。”

没再问，憋得紧，立马外出去了茅房。

刘瑾等人离开，方动了动，平躺，头枕着手，静静看着从封纸的窗户中透进来的寒光......

心觉：

这陈觇大概生前生性孤僻，不常与人来往，也难怪他会做独自跟踪他的勾当。不过幸好，如此，即便是偷梁换柱，也不易被人察觉......

正想着，

旁边两个人小声嘀咕了几句：

“听闻广西瑶僮人流窜至广东劫掠，皇上准备派兵去镇压流寇。如此一来，又得派出骑兵，粮草加急，咱们恐是又有的忙活了......”

“哎，是啊......”

“但凡出兵，按惯例，必定得派任咱们御马监内臣出镇监军，以往都是派驻卢监管卢永，不知这次是否还会是他？”

“谁知道啊......”

“又闻广东大藤峡实为天险，不宜强攻，想要胜仗，难啊......”

“这么说，卢监管去不成也或许是件好事？”

“不知道。”

“......不说了不说了，合着都不管咱们的事儿，还是赶紧睡吧，明儿个还得早起”

“恩。”

“......”

屋内又安静下来。

半响，

外面巡夜的门禁差使敲了锣梆，“咣——咣——铛、铛！”，叫道：“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已二更天了。

他闭上眼，也渐渐浅睡过去，做了一个梦——

梦里，

自己的双亲在诏狱里被浇灌上滚烫的热水，狱卒用钉满铁钉的铁刷子用力刮刷着他们被烫伤的肉体，直至露出森森白骨。

整间刑房里都充斥着他们凄厉的惨叫：

啊——！

“恩......”

他惊醒，摸上自己的心口，跳着，是梦......

坐起来。

一条腿蜷起，胳膊支在膝盖上，手止不住颤抖，扶额，总觉着有千万条虫子在脑袋里啃噬、游爬，撸起袖子——

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由再次回想起那个梦——

多少年唯独不变的就是自始至终，旁边总有个看不清面相的男人在微笑着冷眼旁观......

“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旁边一个长相清秀干净的小太监已经醒了，也坐起来，正一脸关心地看着他。

“..........”

刘瑾摇了摇头，掀开被子，叠好，下床出去。

那小太监也急忙跟上，取了自己的水盆儿，出去打水洗脸，边道：“我怎么瞧着你面生？你叫什么？”

刘瑾回道：“陈觇。”

“陈觇......”那小太监又看看他，嘟囔，“我怎么还是瞧你面生？”

刘瑾反问：“你叫什么？”

那小太监老实回道：“张敏。”

刘瑾看了看他，认真道：“我瞧你也挺面生。”

“......”张敏挠了挠头，嘟囔：“跟我们睡一间屋的，隔段时间就有人离开，又有新的人进来，反反复复，总也记不清谁是谁......我也是刚来没多少时日。”

刘瑾道：

“很正常。”

顿一下，讪笑了声，随口编了一段：

“我刚到御马监当值那会，刚熟悉了一人，没过几天他就因犯了错，被拉出去活活仗刑打死.....打那以后，除非公差，我不再跟任何人来往。

因为我们身边的人随时都可能离开，所以既注定分离，不如起初便不相识。

就如我现在叫陈觇，明儿换了腰牌，照样可以叫刘瑾......

没人会在意，甚至都不会发觉......”

张敏点了点头，“说得有理。”想到以往的经历，顿觉感同身受，刚要跟他聊聊自己曾经遇到的事，却突然发现：

“怎么走了，脸还没洗呢......”

......

乾清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