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浪漫(1 / 2)
从雅间出来,他们四个已是最后一拨离开的客人,服务员已在清扫收拾,准备下班。
出了海鲜馆,走向巷尾停车的斜坡。这条巷已进入深夜,街道的小铺均已打烊,连过往的行人都稀少。
凌引喝了太多酒,烂醉如泥,走路都踉跄,整个人斜斜地挂靠在郑新桐肩上。昨夜下过雨,不平整的路面有几处积水,灯影里黑洞洞的泛着光,像是这条老街上的疮痍,又像是空洞的眼睛,漠然地注视着你。
凌颐醉意熏然,本来就被朱阕逼着灌了好多酒,于是趁着酒意缠着要郑新桐开她的车送她回去。只有郑新桐和初雪没怎么饮酒,只能如此了。郑新桐开凌颐的车,初雪开凌引的车。
凌颐没走几步,就蹲在树下哇哇呕吐。她一边翻江倒海,一边扑棱着冲郑新桐挥手。初雪明白她不想让自己心仪的男人看到自己狼狈的这一幕,便和郑新桐说让他先将不省人事的凌引扶到车上去,并把凌颐的车钥匙给了他。
凌颐醉醺醺地,让初雪陪她一起回海鲜馆洗洗。
初雪张望了一下,郑新桐搀扶凌引拐上斜坡,已看不到身影了。
“不行,我这样子太狼狈了。表姐,走,陪我回去洗洗,裙子和鞋子都是污渍,臭熏熏的。”
“别顾形象了,我用纸巾帮你擦,你喝醉了,赶紧回去睡觉。”
“纸巾去不掉那个味。我只是胃不舒服,我清醒着呢。我酒量好得很,我今晚要对郑新桐投怀送抱。去,快点,我们快去快回。”凌颐一把推开初雪,张开五指,插进自己的长发里,梳理凌乱的头发。
初雪不出声,拽着她一起返回海鲜馆。
昏黄的路灯下她的瘦长的影子、耳边的晚风、道路两旁零碎的垃圾、陈旧的黑黢黢的矮楼,无不充斥着令人警觉的冷清黑夜的气息。
海鲜馆也打烊了,正逢海鲜馆的管事阿姨在锁门。
凌颐指了指海鲜馆斜对面一家玻璃门紧闭的奶茶店门口的露天椅,:“海鲜馆要下班了,灯都只剩一盏了,我去这坐着等你,你进去帮我拿消毒毛巾和矿泉水过来就好。我好多了,我在这吹吹风。”
初雪只得嘱咐了几句,就转身小跑过去和管事阿姨说明想要的东西。
走进大门时,突然一阵头皮发麻,不禁回头望了望。正拿出粉盒往脸上扑粉的凌颐,看她的坐姿端正,想是确实无大碍了。
管事阿姨不知临时去检查水箱里的海鲜还是上厕所去了,初雪迅速地自己取了东西,便快步走出去。
却只见两个社会青年捂住凌颐的嘴,正往不知什么时候开过来的停靠在奶茶店门口一辆小车上拖拽。
初雪大叫了声,:“你们干什么?”
凌颐惊悸地眼巴巴地望她一眼,就被粗鲁地塞进了车里,一只高跟鞋掉落在垃圾桶旁。那一眼,是无声地冲她求救,像看见救命的稻草一般。
初雪甩出去手中的矿泉水,砸中了其中一个青年的头。飞奔过去,拽住未关的车门,然而也被推搡进去车里。
车飞驰出小巷。副驾驶座位的正是和凌引结怨的朱阕,他回过头咧着嘴笑,:“很好,凌引的女人和妹妹一起被逮住了,大满贯。不用指望凌引来救你们,马上你们就能见到他半死不活的样子。不要大喊大叫,再叫我现在就毁了你们两个。”
凌颐流着眼泪惊惧又恶狠狠地瞪着他。初雪的头发散开来,遮住了眼睛。
两个人分别被那两个社会青年用双臂像铁钳一样箍得死死的。
她们被七拐八绕地带到了这片老巷的一个废弃矮楼里。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阴暗的地方,包也被抢了去。
像看过的黑道电影里的情节一般。
凌颐的一只脚崴了一下,把另一只高跟鞋也踢掉了,赤足一瘸一拐地走在肮脏、坑洼、杂物堆积的路面,伤痕累累,血迹斑驳。
初雪提出自己背她走,朱阕又咧嘴笑,一股大烟味扑面而来,:“好,让她背,背着她就更跑不掉了。凌颐,你嫂子不错,原本可以自己跑掉的,却跟过来和你一起受罪。凌引这混蛋的女人缘,还真是让老子羡慕。”
初雪和凌颐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凌颐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滴在初雪的衣服上、颈间、肩上。初雪机警地留意着走过的路。
“我不会让你们死的,我舍不得,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我只是想让凌引那小子吃点苦头,尝尝他曾加在别人身上的痛苦。本来我也没想搞这一出,谁让老天突然让我们狭路相逢呢?他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嚣张,我妹妹看见他都不敢抬头,低着头泪如雨下,而凌引这个罪孽,却带着如花似玉的女人和妹妹出来逍遥。我的仇恨之火一下就蹭蹭地燃烧了。”朱阕咬牙切齿地埋怨,说到激动处,抬脚踢地上的空易拉罐,反手打了凌颐一记响亮的耳光。
凌颐嘴角渗血,粉嫩的脸上立刻显出五个指印,她将脸埋进初雪的头发里,泪水涔涔地流。
初雪背着她吃力地往前走,时不时被朱阕骂骂咧咧。
活到这么大,朱阕是她所见的最恶心的人类。
到了。一间阴暗的屋子,像鬼片里出现的那种阴森森的屋子。
血腥味和烟酒气、潮湿的霉味、令人作呕。
凌引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一动不动。衬衣和西裤都被尖刀划得血痕交错,还有混合了醉酒的呕吐物。英俊的脸庞和一头银发也被血糊住了。
离他不远的地上横着一根锈迹斑斑的染血的铁棍。
几个社会青年坐在一旁抽烟,交流着这个社会最肮脏龌龊的语言。
凌颐止不住地像筛糠一样抽泣。
初雪的眼泪也夺眶而出。
他死了吗?初雪两腿绵软,感觉向前迈一步都困难。对死亡的恐惧,此刻又一次紧紧攥住她的心脏,双手隐隐发抖。
郑新桐被禁锢在一张木椅上,双脚被绳索束缚得死死的,双手被反捆在椅背后,口中被塞入旧毛巾。看上去衣服是干净的,没有血迹。他在看到初雪背着凌颐走进来那一刻,就开始拼命挣扎,俊秀的五官痛苦扭曲。
“不用白费力气,郑新桐。我不对你下手,是因为冤有头债有主,我找的是凌引。不要以为我怕你,我怕的是你那青梅竹马的女朋友,比你家权大势大很多倍的邱家独生女邱瑾明。那么斯文的淑女,为了你,能变成母老虎。你啊,明明可以安心做你的贵公子,偏偏要和这样的败类混在一起,就不能怪我。”朱阕走过去,按住郑新桐的肩膀,慢条斯理地对他说,:“看到了吗,你的好朋友凌引,曾经也是这样对待我和其他很多人,你没有亲身经历过吧,我来告诉你,他说这叫血色浪漫。”
“呦,阙哥,顺利把这两个美人都带来了啊。”有人调笑。
“当初凌引糟蹋了朱琳,死不承认,如今,这笔帐,让谁来还好呢?”有人诡异地叫嚣。
“他的女人更漂亮啊,嘿嘿嘿。”
凌颐低声顶了一句,:“你们会坐牢的。”
“妹妹,你不懂吧,在坐的哥,没有一个害怕坐牢的。”有人高声回应。
这些丧失了人生方向的散发着腐烂气息的社会青年,像臭水沟里的蛆虫,一张张没有正常生活迹象的嘴脸。
凌引,曾经也是这副令人深恶痛绝的嘴脸吗?明明生活优越,为什么要过得水深火热像地狱里一样?!
朱阕给出了答案:“凌颐,你哥若不是用钱砸,若不是郑新桐和和他的小女友邱瑾明都有个好爹,早就在吃牢饭了,什么坏事他没做过?”
“阕哥,让这个温室里的花朵跟你去隔壁的小黑屋吧!让她和朱琳一样以后日日以泪洗面。”他的手下又叫。
“你们俩谁跟我走?”朱阕又一次怒火攻心,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那只垂死的胳膊不知道是晃荡还是颤抖,想从裤袋里摸根烟,又想拔腰间的匕首,倒腾来倒腾去。
初雪扫视了地上那根铁棍一眼,又望着凌引颤着声说:“他,死了吗?”
若是现在抢到了那根铁棍,能打赢这么多人吗?明显不能,我只是练过剑,我不是电影里的女特工。凌颐脚受伤了,一定要先解救出郑新桐,才有胜算,他们不敢伤害郑新桐。
她心急如焚。
朱阕突然上前拽住她的手臂,目露凶光,把她推倒在凌引身旁,拳打脚踢:“你过去亲他,看他有反应没有,就知道死没死。”
初雪双手抱在胸前弯曲着身子,任凭他暴力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