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1 / 2)
想当年、花遮柳护,凤楼龙阁。万岁山前珠翠绕,蓬壶殿里笙歌作。而到今、铁骑满交畿,风尘恶。*
酒葫芦从马车上跳下来,活动了一下胳膊。车夫并不离开,酒葫芦疑惑地看向车夫,车夫冲他颇有深意地笑笑,酒葫芦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能撇撇嘴往车夫怀里扔了一个银锭。
在空阳吞并齐陈和留桑之后,原先的齐陈首都阮城被分成了东阮县和西阮县两个部分。据说西阮县还好一些,东阮县是原本王公贵族住的地方,因为有这一层意味,空阳一直没有拨款给东阮县供这边重建。原本的王公贵族死的死驱逐的驱逐,本地人也没有这个心力了,现在整个东阮县几乎全部荒废,只有少数几户人家还在这里住着。这里没有街市了,估计留在这里的几户人家也是过着十分辛苦的日子。酒葫芦抬了抬脚,一只瘦巴巴的老鼠飞快的从他脚边钻了过去,那一道影子让酒葫芦心里生出几分同情,心说这里的老鼠怎么跟人一样倔,哪怕是要饿死也不愿意走。
他靠着记忆来到了那年躲雨的伞坊前,伞坊砖砌的墙倒了一半,砖底下压着的都是油纸和颜料,许多颜料都撒了,地上花花绿绿得一片。这里的伞极其精美,当年空阳人打砸抢掠时断然是不会放过的,只是不知道那个老先生有没有受到刁难。
史书薄薄一本,看似没有多少重量,可这史书之外,总是百姓的无声哀嚎,总是无数沉甸甸的尸骨堆在史书之后,而无人为他们书写一言半句。
酒葫芦叹口气,沿着路走向原本的皇宫。
道路两侧的店铺都有被火烧过的痕迹,低头看看还能看见一些小的宝石珠子,酒葫芦完全能够想象自称来自玉之国的空阳士兵,在见到阮城琳琅满目的宝石之后该有多激动、多疯狂。他们疯狂的掠夺这些宝石,以至于后来这些品相不错的小珠子他们都瞧不上眼,这些七零八碎的小玩意掉了就掉了,他们还有更大更珍贵的东西在怀里。
这些小商店犹能勉强看个全貌,皇宫是最惨的,酒葫芦放眼能见的地方,都没有一面半人高的墙,满地的石啊瓦啊,风一吹,所有的碎片都在哭。看着地上那些砖瓦,哪怕是这个世界上想象力最丰富的人,应当也无法想象原本这里该是什么样子的。
酒葫芦也懒得再去找这个那个的寝宫了,他也不太想看齐敖霖自缢而死的地方现在什么样子,那种地方塌了就塌了吧。
解下腰间的葫芦,喝了口酒,酒葫芦从怀里掏出来战泽给他画的地图——上面指示的是从皇宫如何到陈府,这个几乎全知全能的神仙兄弟就这一点不好,他画的地图是真他娘的难懂,之前几个版本都因为实在是理解不来被驳回了,这个是战泽找莫孺隶帮忙之后才能勉强理解的一份。在画地图这个方面,莫孺隶也只是比战泽好了一点点。
陈府也不算远,路上除了砂石多一些之外还是很好走的,因为路上没有人,跑起来也不用担心。这里空阔,冬日的感觉更浓,呼吸之间都是冷气,直消磨人的热情。
陈府并没有比皇宫好多少,只有大门还十分倔强的立着,里面的院子池子房子,全都不成样子,地上到处是瓷器的碎片和被砸烂了的木材,分不清是盘还是碗,也分不清是桌子还是凳子。说不出是幸还是不幸,这里没有被火烧过,仍旧是原本那干干净净的灰瓦白墙,只是有些地方因为雨水的缘故掉了色,更显得一片惨淡。
看得出来院子里原本是有很多植物的,或许有什么珍贵的木材吧,院子里的土被翻得很深,坑坑洼洼。而且战泽心心念念的那四十三棵金桂树,如今看来,一棵也不剩了。
酒葫芦弯腰捡起来地上的一片碎瓷,鼻子忽然有点酸。
来阮城之前,酒葫芦问战泽有没有回来过,战泽摇头,又问战泽知不知道这边现在的样子,战泽点头。
他什么也不说,什么表情也没有。
陈府的大门被漆成深灰色,在一片废墟中,孑然独立。酒葫芦把大门推开,两扇都开到底,免得这块渺小的遮羞布挡住了院内凄凉的风景。
再最后看一眼陈府,酒葫芦才晃晃悠悠往城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