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2 / 2）

“你一个画伞的，要怎么保护一个逃犯？”

“你一个逃犯，要怎么跟一个画伞的比？”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

少年把画完的伞在手里转了转：“这把伞我是打算送给你的，就是上油之后要等它干，过些日子你来这里找我吧。”

天欲雪眨眨眼：“为什么要送我伞？”

“齐陈经常下雨，你连把伞都没有怎么行。”少年把伞面冲着天欲雪，上面画着一只苍鹰，鹰目圆睁，收敛着羽翼和身形。少年的画工不错，画的也着实生动，伞面上的鹰仿佛下一秒就要落在地上，天欲雪一时间看呆了。他想起来那天的鹰落在阿公身上，阿娘在行刑台下跪着，不敢上前……伞后的少年笑着把伞收起来放在一边，这才打断了天欲雪的思绪，他摸了摸鼻子，哑着嗓子道了一声谢。

“不必跟我客气。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但是言谈还算愉快，你说的故事我也十分喜欢，你以后就拿着我给你的伞在齐陈好好待着吧，有什么需要，我这个本地人也会努力帮助你的。若是将来有机会，我想去看看你们那个苍鹰的民族，到时候可不要拒绝啊。”少年微微一笑，又拿起了一边的另一把伞开始画，“听你说了这么多，都还没有向你介绍我自己，我叫齐敖霖。”

“齐敖霖。”天欲雪重复了一遍。

齐敖霖点了一下头，刚要说什么，伞坊前出现了两个人，齐敖霖放下画笔，拿起了一侧的一把黑色缀红色云纹花边的伞：“抱歉，我该走了，改日记得前来取伞。”

听到他这么说，天欲雪也不便在伞坊多待，齐敖霖刚走，他也出了伞坊。

小雨飘飘洒洒的落下，远处一把黑色纸伞，在两个侍卫的拥簇下脚步轻快的渐行渐远。

灰色的背景下，那一点黑色，像是晕染开的墨点，从此印在了天欲雪眼里。在齐陈的两年里，他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了齐敖霖，这个少年温柔谦恭，像是一泓泉水，任人摆弄塑形，你可以往里面扔任何东西，你可以尝试击碎这泓泉水，可是结果他还是那样安安静静的在那里，温柔的看着你。

离开齐陈之后，天欲雪辗转来到了空阳的王城，随着时间推移，渐渐的再也没有了齐敖霖的消息。最后一次知道这个名字的时候，是在先帝贴出来的俘虏名单上，齐敖霖这个名字后面，圈着一个红色的“死”字。

得知齐敖霖死讯之后的天欲雪消沉了很久，转头去做了散侠，遇见了现在的皇帝。

听说新来的太子太傅是个美人，他就好奇的让皇帝带自己去见见。

那时候的战泽不用穿朝服，一身白衣清雅绝尘，再加上眉眼间三分笑意，举手投足又十分得体，让他觉得仿佛是齐敖霖又出现了。他接着就开始和战泽培养感情，努力和战泽混熟，越看越觉得他与齐敖霖太像了，不止习惯和谈吐，看久了甚至觉得面容也有几分相似。但是也很明显的不一样，齐敖霖那小子没战泽好看，而且也比战泽高，也大战泽几岁，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难道是他弟弟？

“酒葫芦侠士觉得战泽与另外一个人很像？”战泽笑着歪歪头，把书本扣在桌子上，“那么，能不能告知一下战泽，那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在自己讲述过往的过程中，战泽始终微笑着看着自己，一言不发，目光里偶尔带一点询问，但总是给自己一种“你说吧我一直在听”的感觉。这一点也是齐敖霖给自己印象最深的习惯之一，不管什么时候，齐敖霖都是很好的倾听者。

自己讲完之后，战泽点了一下头，原本放在膝盖上的右手抬起来摸了一下腰间挂着的白色笛子:“听侠士的描述，想来是个很好的人。能够被侠士认为与这样的人相似，是战泽的荣幸，我会努力成为这样优秀的人的。”

摸笛子的动作确实没有逃过自己的眼睛，或者说战泽就是故意做这样一个小动作引起自己注意的。这家伙也是人精一个，腰上挂着的这支笛子，是用齐陈特有的“骨石”打磨出来的孤品，上刻“三吟三叹”四字，最瞩目的，是笛身延伸出来的一枝精巧的牡丹。刚开始，以为他腰上挂着的只是一支普通的白玉笛子或者笛子上了白漆，并没有加以注意，这下留了神，却吓了一跳。

骨石因为质地特殊，十分适合制作乐器，产量也不高，自然就成了皇家专供。单说一个人身上带着骨石制成的东西，这个人就该是与皇室有所关联的人了，更何况这一支“三吟三叹”，乃是齐陈的德淑皇后心爱之物，平日里甚至不愿轻易示人。齐敖霖曾经跟自己抱怨过，说德淑皇后爱此笛甚于爱子嗣，想来是因为这笛子吃过苦头。

“为什么在你手上？”

战泽只是笑。

那以后，酒葫芦就开始无条件的相信战泽，帮助战泽，他知道，帮这个人的忙，就是在帮齐敖霖。

若是能帮到齐敖霖，付出什么代价也无所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