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1 / 2）

立春死了。

惊蛰坐在四行阶上的椅子里，看着阶下两列座椅中唯一空着的那一张，神情怅然。

死了的人，永远是最美好最善良的。不管他生前做过什么，在他死后，留在众人心中的，就永远只有他最好的一面。这时候立春这个人之前怎么样对他们来说都不重要了，重要的，仅仅只是他是一个故去的朋友。

谷雨脸色铁青，手一直敛在袖子里，整个人都在发抖。她性子直，不是能够忍耐的人，但是面对着自己剩下的二十二位同伴，她又不能发作。那天惊蛰跟战泽说起内部的叛徒，她就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的。现在在身边坐着的人里，有人跟她一样伤心，也有人虽然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手上却沾着自己同伴的血。只要想想凶手就在自己身边虚伪的扮演着悲伤的角色，谷雨胃里就翻腾起一阵恶心。

惊蛰叹口气，打破了沉默:“没想到，圣一门真的能够找到我们。现在我们已经失去了立春，不能再失去更多的人了。我们不能继续坐以待毙，现在的我们必须反抗。”

“如今我们和圣一门都处于暗处，他们能知道立春，我猜是某种侥幸，如果我们贸然宣战，那么岂不是把我们全部都暴露了吗？”霜降在椅子上晃着脚，说完以后就去摸桌子上的茶盏。

见他吃力，寒露把桌子上的茶盏往他那边推了推，好让他的小胳膊更方便的摸到茶盏。霜降是个侏儒，虽然已经是二三十岁的大人了，可是身材还是如同一个孩子一般，平时颇得立春照顾，此时他面色惨白，却还是勉强冲寒露笑了一下表示谢意，喝了口茶，没有别的人说话，他就继续说明自己的观点:“我认为，既然圣一门扬言‘先杀春秋’，那么只能让春秋两组的人先设法自保，冬夏两组仍旧在暗处行动，这样对我们来说应该是最安全的。”

冬至扁扁嘴，然后看向惊蛰:“霜降说的有道理，我们的行动最好还是慎重一些。只是有一点还欠考虑，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们春秋两组的人应该各自散开，还是集中在一起？”

惊蛰没有说话，看起来像是在思考，见他还没什么思路，处暑抢先分析起来:“如果集中起来，很容易被圣一门一网打尽，但是分散嘛……又很容易被逐个击破，怎么想都很危险。”

“还是分散开比较好吧？”大寒的声音弱弱的，好在周围都很安静，大家都听见了他说的话。

“不如，换个折中一点的办法？”清明清了清嗓子，顺利的把所有人都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然后不紧不慢的往下说:“我们可以两三个人一组，接下来的日子里就形影不离的一起生活，这样彼此也有个照应，可以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方便求援，就算是自己的行踪身份被圣一门发现了，也不会影响到别的组的人。”

惊蛰的手指忍不住敲起了扶手，四指有节奏的起落，似乎非常赞赏这个想法。

是，这样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可以让人放心他们的活动，也可以揪出来潜伏在春秋两组里的叛徒。如果跟某人一组的另一人死了，那么活着的这个就很有可能是杀害立春的凶手。如今凶手藏在其中，还看不出来什么破绽，把机会主动摆在他面前，正好可以让他上钩。这样，应该是牺牲最小的办法了。

“就先按清明说的做吧，现在先想想你们怎么分组。你们都想跟谁一组？”惊蛰问。

“我要跟谷雨一组。”其他的人这样回答。

想得倒是挺美。惊蛰嘴角抽动了两下，想了一会，让清明拿纸来。

芒种眨眨眼:“怎么，还能抓阄的吗？”

“把秋组的名字写在纸上，让春组抓。没人抓的那个可怜虫去跟霜降一组，他身体不方便，需要多一个人照顾。”说完，惊蛰环视众人:“你们没有意见吧？”

白露擦擦眼泪，努力压抑着自己身体因为过度悲伤所产生的颤抖，狠狠地绞着自己的衣袖:“我想活下去……”

微带颤抖的五个字，使得好不容易缓和了的气氛再次凝重起来。白露今年十七岁，虽说已经是个大男孩了，可是胆子还是很小，自从成为二十四节气之一，就一直扮演一个负责搜集情报的角色。因为知道他胆小，大家都把他保护的很好，本以为不让他去接触生杀，就可以让他安安心心的过生活，没想到，这要命的事情，居然落到了自己人头上。杀机临身，这些早已习惯了刀刃上走路的人只想着怎么帮同班报仇，不慎忽视掉了一直在自己羽翼下被呵护着的雏鸟，却是第一次感受到来自生命的威胁。

惊蛰走下四行阶，在白露面前蹲下来，掐掐他的脸:“白露，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岁。”白露抽泣着回答。

惊蛰站起来，把手按在白露头顶:“你知道吗，我们这些人，都是在十七岁之前，手上就已经有了别人的血了。我们知道那种痛苦，知道那种深夜被噩梦惊醒的心悸，所以我们想要保护你，让你不像我们一样背负人命。你已经与我们同行三年了，三年里我们一直都在这样做，也自认为做得很好。所以，你能相信我们吗？相信我们接下来也能把你保护好，相信我们一定会让你干干净净的活着？”

白露点点头，从椅子上下来，扑到惊蛰怀里，抱着他哭。惊蛰轻柔的拍拍白露的后背，柔声安慰他说没事的。

抓完阄，大家都各自站在了自己接下来的搭档身边，惊蛰把要注意的事情又嘱咐了一遍，然后宣布解散，让冬夏两组的人各自休整。对春秋两组的人叮嘱了好长一段要注意安全，说累了，也就让其他春秋组的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