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1 / 2）

已是入夜，王城内一处平常人家，在这样本该和乐融融的时刻，突然传出了一阵哭号。哭泣的人不断呼喊着已逝稚儿的名字，可是被呼唤的人，已经不能再回答了。

或许是上天也觉得悲伤，天空抽丝一般落下绵绵细雨，在这样冬夜里，更显得寒气逼人。撑伞的人驻足于门外，听着这令人心痛的哭号，眉头紧锁。这雨一滴滴敲在伞上，也是一声一声敲在他的心上。这一夜，风是凄风，雨是苦雨。

“他们不是你的责任，你尽力了就够了。不要总是为了别人责备自己，别听了也别看了，走吧。”拂尘从战泽背后甩过去，白毛毛把战泽的脸都盖住了，白素衣把伞靠在肩膀上，把伞转了一圈，发现水珠甩在战泽背上了，白素衣赶紧停手。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拂尘可以盖住我的眼睛，堵塞我的耳朵，可是这也只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安静。我不听不看，他们就不会受苦受难了吗？我可以不作为，你也可以不作为，天下确实没有人必须要对这个世界负责，那么应该让谁来承担，谁来救人？”战泽叹口气，把面前的拂尘吹开，“白道长如果是能够冷眼旁观的人，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白素衣把拂尘收了，甩回肩上搭着:“我下山之前，师弟问我，如果受苦受难的都是些恶人，那我还要不要继续救他们。”

战泽做了个手势，示意白素衣跟他一起往离灃府走:“那道长是怎么回答的？”

“人恶自有天收，他们有错，如果天要他们去死，救是救不回来的，如果罪不至死，那么我怎么可以不救他们。”

战泽猛的回头，刚刚他们站着的地方，多了一个人。

他没有打伞，额前的头发被雨打湿一缕一缕的垂着，往下滴着雨水。他抱着一把花，轻手轻脚的放在那户人家门前，神情无比肃穆。

他的右手小指上，带着一个戒指。

比他的戒指更吸引战泽的，是他半张脸都被绷带缠着，似乎没有右耳，而且左手也没有手指，身上到处都是渗出的血迹和绷带，在这样寒冷的夜晚里，他穿的那么单薄。白素衣和战泽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战泽向着那个看起来十分诡异的男子走过去。男子用他露在外面的那只眼睛看过来，发现有人靠近自己，赶紧向后退了两步:“别、别误会……不是我……”

“这位兄台，”战泽觉得跟他保持一段距离比较好，于是停下脚步，合上伞递过去，“天冷，雨又越下越大，你这样会受风寒的。”

男子摇摇头，他的声音异常地嘶哑，断断续续的说:“冷没关系，冷不是疼……不要……关心我，我也是圣一门……的人，我跟他们……一样。”

白素衣看得出来这个人不是恶人，可是仍然改变不了这个人格外诡异的事实。见战泽看的出神，白素衣只能自己提问:“你的花，是送给谁的？”

“这家被杀的……是个很好的娃娃……娃娃给我吃饼……”

战泽突然抓住了白素衣的胳膊，用眼神示意他看男子的腿。那里还有一道新的伤口，正在汩汩的冒着血。

白素衣声音放得更轻柔了，他用他自己都没想过的语气问男人:“兄台，你受伤了，可否让我带你去包扎一下？”

不等男子回答，战泽突然冲过去，以掌为刃，敲晕了那个男子。看白素衣一头雾水的样子，战泽也没解释，只说麻烦白道长先回离灃府，带一些干净暖和的衣服去荼花堂找他们。白素衣只能答应下来，帮忙把男子在战泽背上安置好，白素衣试着把伞柄插在男子怀里，确定伞不会歪之后，白素衣才说天冷地滑，你们小心。

目送这个瘦巴巴的家伙背着一个体格比他强壮的人走远，白素衣挠了挠头。

或许就是知道这个世间有着战泽这种喜欢把什么都揽在自己肩上的人，师父才会放心不下，让自己下山帮忙吧。

花怜鬼正要关门，突然看见远远走来一条白色的人影，在重重雨幕的渲染下犹如鬼魅，白影背上似乎还背着一个人。花怜鬼疑心来的人是战泽，便站在门口等着。白色人影越走越近，花怜鬼可以确定来人是谁了，便喊着大哥一起出来，迎上前去，把战泽背上的人背进了屋里。

“这人怎么这么多伤！”

把男子身上的绷带拆下，见过世面的没见过世面的，都不由得被吓得到吸了一口冷气。花怜鬼赶紧让学徒拿温水和软布来，战泽不忍心看，就去里面休息了。花飘蓬和两个学徒给男子擦身子，花怜鬼去找伤药和绷带。

整整三盆水过后，水里才没有血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