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 2）

假设有人爱却不得，假设有人苦海挣扎，再假设有人痴心淘沙，如果谁愿意学会遗忘，愿意起身离开，苦痛就不过只是纸张间轻薄疏离二字，与谁皆无关。

毫不知情或者毫不在意，有人只顾着陶醉那是非懵懂片刻，无知可也是无可畏惧的真正无忧好光阴。

可惜人间诸事就是向来余艰难，缺如果。

顾虑想起的这一瞬间，天际翻涌的云阵抽丝一般退开去，天却仍阴暗着。

方才落下的雨珠只停滞一瞬，随即急速垂重回溯，灌入天际撤开的云团之间不见了踪影，刚刚还在讲话的那姑娘竟然失真一样扭曲然后消失，周遭的人随坐着的那列电车也都不见了，天崩地裂。

土土受了惊从一团雾气里冒出来，瘦弱身躯甫一落地便绕着顾虑轻蹭，焦急地绕着他打圈，灰黑色的皮毛黯淡，眸子却蓄着湿润水汽，晶亮深黑。

顾虑捂着脑袋痛苦蹲下，缩成一团。

这是顾虑最隐秘的精神世界。

有好长一段时间，这里都是深沉的粉红色，到处写着少年放肆鲜活的情意，每一个角落或立或坐、或静或动，藏得全是一个戚垣而已，皆是只为戚垣一人困的情。

场景各不一样，只是戚垣的脸庞英俊依旧，眼底的冷漠也依旧。

如今连战事都落定，一切已经如潮退去，那些爱或怨，彻夜难眠的孤夜同悄悄的欢喜随着顾虑一起沉寂下去。

现在的这里只是一片受了伤的破败倾隤废墟，有些东西，羞愧躲得更深下去。

顾虑抱着土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人间只是空旷，秋风究竟何处是乡。

直到茫茫之间隐约荡着一声野兽长鸣，土土晶亮的眸一下子抬起，往某个方向望去，瑟瑟地应了一声，那兽于是吼的愈发坚定大声。

顾虑看着怀里的土土，心里虽然迷茫却无端生出忧虑。

他想起了哨兵向导通识课上那讲师说的一段话，“哨兵向导的出现是基因进化的奇迹，同时也是情感进化的奇迹。如果一对哨兵向导之间有了双向的某些纠葛.....不，不仅仅是人们通常以为的性反应那么简单，我说的这种双向纠葛是更深层次的一种精神认定，一旦产生，哨兵向导的精神体之间甚至可以绕开伴生主人的意识而独立沟通，相对应的也有精神世界对彼此和彼此精神体的互相开放，我没法给这种现象下一个完美定义，但我个人也非常愿意承认当时的古国研究者们给出的定义——那种精神认定，或许是某种情感的精神印刻和具象化表现，可能是爱恋，可能是血缘，也可能是友谊。在现实的一些具体案例中，哨兵向导总是会出现更多不可分析的复杂情况。总之一切皆有可能，不能否认的还是这种自然而然出现的精神联系，带来的那一些积极影响.....”，如此云云。

顾虑看着远处有一高大豹子的身影忽隐忽现，眉头紧锁，抱着土土的手收的更紧。

他爱着一个人，可惜他没有和人相爱过。

这头豹子这时候却凭空出现在了这里，况且那是和戚垣最亲密的伴生精神体。

他无法克制自己不想到那方面去，却始终不敢直视那一步步缓缓走近的豹子。

他问他自己那些深潜下去的念头，到底有没有因为云淮的出现再发生一些什么变化，也只能是摇头。

因为他不知道。

他只晓得自己这时候一颗心又酸又涨，他和土土......已经待在这里很久了。

说的不是今天这一回，还有从前的无数日日夜夜。

数不清楚，只是很无力。

他咬牙追赶了那么久，又不要脸豁出去，妄图在戚垣心里留下些什么记忆或者位置的...还年轻的时候他也是无数次想过的。

或许有一天......那背影愿意为他停下片刻，可以不需要转身，就只是停下来，那就很好了。

顾虑会把那人小心地捧在心尖上，他要把最珍贵的快乐倾忱奉献，他愿意做任何事去换取那个人的一点点欢欣同赞许。

可惜他不会有这个机会。

那念头盘旋心间，让他深夜里脸红无数次，又谋杀他无数次。

直到他自己放弃。

他终于明白，顾虑的未来，没有戚垣。

那春雨的时节是很好。

就是他配不上。

心间一下子像老茶的第一泡厚重涩苦。

他自己不敢承认，痛过几多回，竟然还会存下点卑鄙念头，连他都觉得自己贱，那戚垣......戚垣早就厌恶自己了。

顾虑心跳还是慌乱，头脑却忽然冷静了下来。

但仍不知未来好坏与否。

那豹子踱到他眼前，和顾虑无声对视。

漂亮兽眼似有无尽暖意，顾虑一下子陷了进去，再睁眼，眼前即是深灰色沉静格调的陌生房间。

他躺在一张柔软床上，床边是戚垣，侧身朝着他，宁静伏着小憩。

凉秋一梦多风雪，他到底还是不舍得这人间光影。

无论是人或命，他都放不下。

何况戚垣早就已经成为他的命。

顾虑也很安静，盯着那张梦里见过无数次的脸。

眉目锋利清晰，鼻梁高挺，薄唇埋在随意搭着的手间，哨兵的气息张扬肆意却不显锐利，安定守着这间房。

哨兵天性使然，感官敏锐非常，时刻警惕周围环境变化。

这是基因惯性，很难自行纾解紧张备战心态，有时候甚至需要播放白噪音才能安稳入睡。

但有了向导情况就会截然不同，向导虽然在战场上战斗力比不上大杀四方的强悍哨兵，但是温和坚韧的精神疏通能力正好可以平复哨兵有可能出现的精神过压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