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2)
时间很快临近午夜,沈一白伏在桌上画了张符纸,然后将那符纸点燃用符灰泡了茶水递给陈初澜。
陈初澜怀里抱着睡得打呼噜的小黑,她看着那杯黑乎乎的水,“……要喝了它啊?”
沈一白点了点头,“它能暂时隐匿你的气息”
陈初澜叹口气,结果那杯水,紧闭着眼一鼓作气咽了下去,喝完她眨巴眨巴眼,“还有点好喝?”
“.……”
沈一白从一旁移了支蜡烛,去到院子里将那两排一直到门外的蜡烛纷纷点燃。陈初澜无声跟在他后面,看着对方长身站立在两排燃烧的蜡烛之中,浑身披散着皎洁的月光,从她这个角度能看到对方闭上眼之后纤密的睫毛。
微风吹过,吹动他的长袍,沈一白将那根蜡烛点在自己面前,然后转身回屋,一转身就看到陈初澜抱着小黑目不转睛看着自己。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怎么了?”
陈初澜摇摇头,抱着小黑往里走。
午夜时分,整间房子只有幽幽烛火发出的温暖火光,外面月亮被乌云遮挡,忽然吹起的一阵风带走了一些沈一白脚下火盆的纸灰,眼看着那纸灰向道路前方悠悠飘去,如果不是因为已经经历了一些事情,陈初澜一定会吓得说不出话-----在她看到门外道路上从黑暗中走出一黑一白的身影的时候。
以前的陈初澜打死也没能想到自己会在活着的时候见到黑白无常,眼看着他们踏着诡异的白雾进到那蜡烛排出的通道内,她努力的把自己往角落里缩了缩,以减少自己的存在感。黑白无常两各自拿着一个招魂幡,一黑一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黑白无常的脸藏在一团黑雾中,让她没法看真切,不过他们和沈一白的好像很熟的样子。沈一白等在大门口,见到两无常点了了点头,两无常一起说道“沈先生近日可好?”
沈一白和他们并排走着,闻言只轻声道,“尚好,倒是二位看着神色疲乏,最近事务很繁忙?”
黑无常甩了甩手里的哭丧棍,将那棒子扛在了自己肩上,声音是很清朗的少年音,“别说了,最近意外太多,迷路的鬼魂也多,地府人手都快忙不过来了。”
白无常在一旁用棍子拍了拍他的脑袋,黑无常痛呼一声,“老白!你打我干吗!”
白无常转头可能是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黑无常还是乖乖地把棍子放了下来。
躲在角落的陈初澜“.……”
原来地府的公务员都这么活泼的吗?
三人闲聊着,虽然基本上都是黑无常在说,一直到了坐在凳子上的陈卓康面前,白无常踢了还在絮絮叨叨向沈一白抱怨个不停的黑无常,对方哼唧了两句闭了嘴。白无常用哭丧棒指着陈卓康,声音低哑,问沈一白“就是他?”
沈一白点点头,掏出怀里的一个信封,放在烛火上点燃了,等到那封信烧完,白无常手上也出现了一封一模一样的信。白无常打开信封低头看着,黑无常倒是绕着陈卓康走了两圈,“难得这么干净的魂魄,倒是能很快投胎。”
白无常收好信,“走了。”
黑无常走到他身边,两人对着陈卓康挥动起了手中的招魂幡,那招魂幡居然传出了一阵铃铛声,铃铛声清脆悠长,陈初澜听着只觉得那声音似乎回响在自己脑内,和之前被陈卓康的魂魄附身的感觉不同,当时被附身她只感觉自己的灵魂被封在体内的角落,可这一次她却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似乎随着铃铛在远离自己的身体,她还没来得及感到恐慌,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她身边的沈一白手指敛了个法印放在了她两肩,那股灵魂被拉扯出躯体的感觉终于消失掉,铃铛声也不再在脑里徘徊。随着铃铛声的响起,陈卓康也从凳子上起了身,站到了两无常身后。
黑白无常对沈一白点点头,“沈先生,再见了。”
沈一白双手合十,“两位慢走”。
铃铛声慢慢远去,陈卓康跟在两无常身后,走在那两排烛火映出的通往阴间的道路上,一步一步的消失在黑暗中。
陈初澜一直在屋里,直直的看着那三个身影,沈一白一直在她身边,似乎是怕她会忍不住跟上去,但陈初澜却出乎意料的很安静。随着黑白雾气的消失,月亮从云中探出头来,之前似乎睡着了的鸟儿虫儿又在这时候纷纷跳了出来,清脆响亮的蝉鸣鸟叫让一切有一种重返人间的感觉。
陈初澜静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一白背着手,同她一起看着远方已经没了人影的道路开口道,“他这一去,和人世间的缘分也都尽了,人终有一死,你……不必太过伤心。”
陈初澜收回目光,安静了很一会儿,才哑声道“我知道”,她抬起头使劲眨了眨眼,笑起来,“我知道的。”沈一白看着她,无声的收回目光。
一月之后。
陈初澜出门的时候,刚好碰上沈一白在更换门前的香,在沈一白起身准备进屋的时候她叫住了他,“沈先生”
沈一白转过头看着她,太阳从后面远处的山头露出了半张脸,他站在背着光的肃穆古朴的房子门前,脚边三柱新上的香,长衣长袖,眉目俊朗清秀,没有表情的看着镜头,在这旭日初升的清朗早晨里显得干净又神秘。
在沈一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陈初澜已经按下了快门键,她低头看了看照片,满意的笑笑,然后举起相机对沈一白笑道“我把照片洗出来以后送给先生,先走啦!”
说着跟沈一白挥了挥手离开了。
沈一白看着她的背影,脸上出现一丝迷茫的神色,他敛下眼,转身进屋,一脚踩在围着他打圈的小黑尾巴上,那天早上,附近的人都似乎听到了一声凄厉的猫叫。
这座小镇有一座照相馆,听说原先是座私塾,后来才改成照相馆的,但是前不久老摄影师被儿子接到了城里去享清福,照相馆没了人,就空了下来,一直到一个多月前陈初澜到了这里,镇长听说她是做摄影的,便请她到照相馆工作。陈初澜最开始的想法就是自己开一个小照相馆,当下便应允了下来,成了这镇上新的照相馆馆长,说是馆长,其实也只不过只有陈初澜和一个打扫卫生的魏叔罢了。
陈初澜是去参加附近落山村的一场婚宴,这一带有一个习俗,在结婚当天,新娘会和新郎一家拍一个全家福,以此纪念庆祝她成为那个家的一份子,陈初澜作为这一带唯一的一个摄影师,自然是被请了去。
乡下的婚宴通常会邀请上四邻八乡的亲戚好友来做客,流水席能吃上好几趟,热闹无比。但是陈初澜找到那个地方的时候却发现人很少,门前差不多零零散散的坐着站着十几个人,轻声的聊着天,门前贴着大红的喜字,挂着红色的灯笼,在这样冷清的氛围里面有种诡异感。陈初澜说了自己的来意,被这户人家的女主人请进了屋,屋里坐着五六个人,正在轻声聊着天。陈初澜坐了一会儿,却没发现新郎的踪影,她便问了问自己身旁看起来眼熟的似乎是自己镇上的一位大姐。
那位大姐听见她这样一问,有点吃惊的样子,她四周看了看,然后凑到陈初澜身边神神秘秘的轻声说道“这是阴魂呀!你不知道吗?”
陈初澜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阴魂?”
“对啊,王家小儿子十四岁就死啦,过了四年了,成年了,他家就为他张罗了一个媳妇儿。”
陈初澜知道阴魂的风俗一直存在在一些地方,但是等到她自己真的作为了一个旁观者哪怕在她已经知道世界上真的有鬼神的时候,她还是有点惊讶和好奇。
正在这时,屋外传来鞭炮的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有男子悠长浑厚的嗓音朗声喊道“新娘来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