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我想转学。”林悉站在林彦东面前，眼无波澜，语气坚定。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你今年第6次跟我提这件事情了。”
“嗯。”
“理由是？”
“班上同学孤立我，我在那里待不下去。”
这回倒用心了些，舍得编个谎话来糊弄我了。林彦东神色复杂，一时半会儿没说话。林悉也不急，就那样直直地站在他桌前，面无表情地等待他的答案。
“行，你想转就转吧。”
“……”
“不要想着去招惹与你无关的人，那没有意义。”
“放心，我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林悉说完转身走出了林彦东的房门。
这一年来，除了转学这件事情，林悉和林彦东没有任何双方面的交流。
陆兼离开后的这一年多，他考上了全市最好的高中，被分到尖子班成绩依然靠前，是老师眼里低调内敛的好学生。
林悉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他想，等再一次见到陆兼的时候，他不至于活得太过低劣悲哀。
年初，周虹告诉他，陆兼在一中，你替我去看看他，我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林悉没有回答她，他虚着步子走进房间锁上门，心还在不停发颤，后来连着几夜他都整晚整晚地失眠，林悉觉得自己快要无法正常生活了，他必须转学去见他，他实在太想陆兼了。
在陆兼到来之前，林悉的世界是他一个人的。
小时候家里要么没人，要么就充斥着王静和林彦东无休无止的吵骂声。所以不管外面发生什么，林悉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动画片，经常看得快要睡着的时候，王静会端着做好的饭进来，目光出神地看着他吃，时不时给他擦一下嘴，让他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妈妈，而且对他还不错。
可到12岁那年，王静离开了，那段时间林悉听得最多的话是，你妈跟一个老外跑了，她不要你了。可林悉不相信，他觉得王静不会丢下他，还固执地相信她会回来把他接走。
直到两周后林彦东将他拉到周虹和陆兼面前对他说叫阿姨哥哥的时候，那个念头才啪地一声碎掉了。
陆兼比林悉大两个月，他们就读同一所学校，住同一个房间，可林悉从来没有叫过他哥哥。
那时候年仅12岁的林悉固执地认为林彦东移情别恋陆兼的母亲才使得王静被迫离开，是他们母子二人逼走了他的妈妈。这个想法在林悉的脑子里出现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林悉开始致力于搞破坏，他拆坏陆兼所有的玩具，藏他做好的假期作业，弄乱陆兼总是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书桌，睡觉时故意卷走陆兼那二分之一的被子……
但是，陆兼从来没有对他发过火，很多次他因为没交作业被周虹罚站，一站就是几个小时，他都规规矩矩地站完就完事。
陆兼丝毫没有受到他的影响，林悉满腔的恼恨便没有发泄的出口，他开始在惹陆兼生气这件事情上越挫越勇。
直到有天林悉当着陆兼的面打开他的书包，将陆兼夹在书皮里那封他每天都会翻出来看一遍的信撕成了碎片。
当时陆兼就惨白了脸，红着眼睛看了满地的纸片很久，抬起头时一脸受伤的表情让林悉心慌意乱，至今记忆尤深。
那是我爸留给我的，陆兼说。
陆兼还是没冲他发脾气，他把那些撕碎的纸片捡起来收好后就躲进了衣柜里，林悉在外面手足无措地等他出来，等到半夜陆兼也没有动静。
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里面偷偷哭了，林悉那天坐在衣柜外面的地板上，一整夜心乱如麻。
第二天，林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陆兼正推开门进来，他手里端着一盆水。
“你昨晚干嘛不上床睡觉，你发烧了你知不知道。”陆兼给他额头上重新换上一块冰凉的毛巾。
从来没有人在他生病的时候管过他，更何况，现在照顾他的人才被他狠狠伤害捉弄过，愧疚中夹杂着从未有过的心动，林悉心头一热，抬手揪住了陆兼的袖子。
在陆兼错愕的眼神中，他鼓起勇气，哑着嗓子艰难地开口:“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
见陆兼许久没有开口回答，林悉像只可怜巴巴的小狗在祈求主人原谅，他拽紧了陆兼的袖口语无伦次道:“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我保证，你那封信我会帮你粘好的，我保证！”
陆兼对上眼前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叹了口气，把林悉拽紧他的那只手轻轻拿下来，帮他放进被子里，掖好被角，然后轻声说“不用，你快点好起来就行。”
其实陆兼也不是个乖小孩，不过当他第一眼看到眼前那个瞪着大眼睛，一脸气鼓鼓，憋着气不说话的小孩，心里就在想，当他哥哥也挺好的。
后来林悉再怎么恶作剧，他也就随他去了。
他发现其实林悉很怂的，比如他每次被林悉抢走被子后，半夜总会感受到一只热乎乎的小手小心翼翼地伸过来试探着摸他裸露在外的手臂，过会儿暖烘烘的被子就全砸他身上了。
又比如他因为被周虹罚站而没吃晚饭，回房间准备做作业的时候打开书包发现里面装着巧克力和几个小面包。
有时候看他一个人委屈巴巴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时候，陆兼都特想过去揉一揉他毛茸茸的脑袋。
其实林悉坚硬冰冷的外壳下藏有一颗温柔暖和的心，陆兼一开始就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被烧傻了，林悉过了那场感冒后整个人就彻底变了，他开始形影不离地粘着陆兼。不论陆兼说什么，林悉总是弯着眼睛笑眯眯地说好。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他当献宝一样通通将它们捧到陆兼面前。陆兼要是不开心了或是生病了，他就像天要塌下来似的又急又怕。陆兼是他捧在手心的宝贝，是最重要的人。
他想要拼尽全力对陆兼好，尽管那时候林悉才十多岁，对一切都还半知半解的年龄。
林悉从来没有对陆兼发过脾气，直到他们上了初二。
那年陆兼长到了一米七五，一下子成了班上最高的男生，再加上他脸部的轮廓线条逐渐趋于完美，完全遗传了周虹的标致五官也迅速清晰，凸显的喉结和结实起来的身板惹得班上一群女生花痴尖叫。
那天放学林悉去教室等他，刚好撞见一个女生羞红着脸拿了盒巧克力站在陆兼桌前，周围一帮人跟着欢呼起哄，林悉第一次没有等陆兼就自己回了家。
那天可着实把陆兼给吓着了，他在学校找了几圈也没找到林悉人，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着急不安地赶回家发现林悉毫发无损地在房间玩游戏他才松了口气。
只是无论他说什么问什么林悉都不理他，实在没法陆兼也不说话了。两个人一前一后吃完饭，洗好澡，然后回房间睡觉。
陆兼一进房间便看见林悉背对他躺着一动不动，旁边的被子却还工工整整地叠在那儿，他没盖被子就睡了？陆兼叹了口气，快速地拉开一旁的被子给林悉盖上，然后甩掉拖鞋躺上了床。
知道林悉没睡着，他抬腿碰了碰林悉的脚踝，没反应，他又伸出一根手指戳戳林悉的肩膀，还是没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