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城论道(二)(1 / 2)
施义霖:这到底是为什么了?有这一身本领,隐居山林岂不浪费,师傅为什么不叫我们出去名扬天下了?
蒋逸飞:名扬天下?就你吗?
施义霖:那大师兄了?师兄们为什么从不参加小论道?论道会可没有什么人不能参加的规矩。那些趾高气扬的八宗子,在我看来还未及大师兄十分之一,大师兄要是出手,指不定能拔得头筹,到时候名扬天下,人人还不识得我祁山派?
蒋逸飞:我看你就是眼红了。
施义霖急了:眼红怎样了?我到这小论道来,才知道世上原来还有不如我的人。师傅若是隐居山林,为何教我们这一身本领。他们都说谁要是在小论道赢了,便被八宗礼为上宾,名礼双收。我们……大师兄却在祁山采药种地,来之前我听见师傅特地叮嘱大师兄不能出剑……
蒋逸飞:你今天说话颠三倒四,心气浮躁的很啊。
施义霖:四师兄你就知道骂我。
蒋逸飞:那好,我跟你讲道理。你只知道八宗子弟衣裳华贵,把名扬天下当做好了不得的事情。可师傅教我们修行,从不是为了名利二字。
施义霖:名利难道是什么坏事吗?我们一路来,别人都说从没听过祁山派。后来拿出李偃的令牌,别人便对我们礼遇有加。
蒋逸飞:名利确实能给人甜头,但到底是别人给的东西,身陷其中便难得自由。修道,修的是自在。
施义霖:那我修自在,我偏要在论道会上出风头。
蒋逸飞轻蔑道: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随便去追名逐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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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抱灵到阳城时比恽念南一行人晚得多,不过师傅早嘱咐过他不能出手。他这个年纪去了有以大欺小的嫌疑。
冯智岚跟着大师兄,他们有时去看看施义霖和邹仁,有时则去逛逛阳城的市集。
西方地域辽阔,人烟却相对稀疏,阳城算半个交通枢纽,有利于货殖通财,人和物水一样得流入流出。
阳城西南有个花市,二里长,什么都卖,人和人摩肩擦踵,将一条街挤得非常窄小,一河之隔则密密建了些带廊的两层木房,偶尔可见女子打开窗扉,百无聊赖地垂下红袖。
冯智岚看中了一个紫砂药罐,摊主狮子大开口非说是百年老器,冯智岚准备撇下不要了摊主又百般挽留,两个人拉扯之际,冯智岚转身忽然发现大师兄不见了。
且说大师兄和九师弟被人群冲散,在街尾看见一个酷似冯智岚的背影离开花市。那个背影在熙攘人堆里忽隐忽现,大师兄追着他穿过了三条街,又过了桥。
李映安是论道会上的出彩人物,他新得了一美妾,能唱会跳,于是在阳城的桃李春风摆酒席宴请好友,美妾蒙着面纱出来挨个敬酒,显现出很好的酒量。
席面到了一半,人都醺醺然,酒水乱洒。程忘道推开撞进他怀里古琴女,借口更衣离席。
古琴女没料到程忘道居然推她,好在功底扎实,只软软地伏倒酒案上。到底在同行面前出了丑,古琴女扭头向李映安软声软气地抱怨:“公子啊他掐得我好痛。”
李映安吃吃笑,似醉似醒:“我怎么给你出气呢?我不敢惹他。”
旁边一人顺势把古琴女扶起来:“六儿,来,你有什么气冲我撒!”
这个人虽没有程忘道的姿容,却是这几天对六儿紧追不舍的熟客。
“罚你,喝了这杯酒!”六儿不急着从酒案上起来,纱衣里伸出葱管一样的手指,她从案上端起一杯酒,自己喝了一半,将剩下的喂到他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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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抱灵误入一片园林,越走越幽深。穿过一道月洞门,高密的树木映入眼帘,遮天蔽日的滋味让人误以为回到祁山。
铮铮琴音拨乱了山林的寂静,大师兄吓了一跳。
那个人很快试好音,开始拨弄起来。琴音澄澈高远,和寺庙的晨钟异曲同工,震人心魄,仿佛琴弦不在她手下而是在人的脑子里。
这几日来,傅抱灵的耳边尽是吵杂的声响,此时闻见琴音双耳忽得安静了。傅抱灵扶着一块青石,思绪跟着琴音走了老远。
显然,乐者有意作弄人,由山水之调切入金戈铁马。琴声由缓入急,绵密急促,只听“哗啦”一声,又叫人天上地下。琴音趋于平和,越发黏滞,似是欲言又止,有悲苦难诉。
傅抱灵陷入一场大梦,痴痴站着,有人站到身边也没有发觉。那人识趣,等琴音结束方才开口:“请教——”
傅抱灵梦中惊醒,措手不及,一滴秋水从湿润的眼眶里落下来。
假山后的乐者也被吓到了,她以为男人的嗓音是在问她,抱着古琴惶恐地绕过假山,见一个衣着朴素的少年向她行礼。
乐者抱着琴回礼,内心颇有点惊讶。
“您的技艺十分高超。”
男人和少年都是迷路了的,乐者把他们送到后门。
路上乐者和少年聊了几句。乐者看少年的手指不像学过古琴,于是问了一句。少年老实回答没有。
“没有不要紧,古琴是很好学的。”乐者坚持把手里这把送给少年。
“这把已经跟了我好多年了,很称手。”
乐者坚持,少年摸了摸袖子没什么可回礼的东西。倒是程忘道掏出一个玉兰坠子。乐者望着他的脸愣了愣,含笑收下了。
乐者是个老妓,心上人答应和她殉情却偷她的钱溜了,她年老色衰后受尽欺辱,却没想到还能碰到赞赏她的孩子,还有一个年轻英俊公子所赠的吊坠。
老妓仿佛回到年轻时候,再留在世上就是苟活了,她不禁萌生了辞世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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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忘道就是金涂门的五弟子,而这个看起来有点讷讷的少年却是祁山派的大师兄。
两个人住同一个院子,不得不感叹真是巧合。
黄昏两派在院里一起摆饭,金涂门这边只剩下程忘道了,祁山派这边却仍有两个。
金涂门的二弟子今天跟恽念南一起看了施义霖打擂台,在饭桌上仍啧啧赞叹。
施义霖最近是在擂台赛上出了名,她并没有使过什么名家路数,但胜在一个“快”字。最开始大家还以为是女儿家年轻,力气上吃亏所以活动要灵巧些。可渐渐大家发觉了,施义霖无论是移动还是拔剑,总要比对手快一步。和她对手过的人形容她像风一样,又快又没有气息。
恽念南分析:“这只是大家都封了灵力。一旦擂台赛结束,小八撑不了多久。”
施义霖不到二十,道行浅薄得很。邹仁也是一路赢过来的,但因为修行刻苦,积累下浑厚灵力,解封后便是如虎添翼。
饭后大师兄和九师弟帮忙收拾碗筷。在金涂门这边的厢房里,隔着一扇窗,大师兄听到金涂门的师妹甜津津地问程忘道:“师兄,祁山的师妹今天得了一套石榴红的衣裳。你给我买的礼物了?我现在就想看了!”
接着,不知道程忘道低声说了什么,就听见师妹把碗往桌上重重一扣,气恼地哼了一声。
“你又耍我!好玩吗?祁山的师妹是不是比我还水灵,嗯?”
金涂门的二弟子捧着一摞碗,对傅抱灵一笑。三个人出了厨房,二弟子笑道:“我这个五师弟痴迷刀剑,有时看起来不大通人情。我这个师妹有点天真,偏偏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