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志丙（1 / 1）

陆无双与何思道骑着两匹快马，晓行夜宿，渡过黄河，来到陕西。此时大金国已为蒙古所灭，黄河以北，尽为蒙古人天下。为了避免麻烦，两人换了两匹瘦驴子，身上也尽量朴素，扮作两个乡野的庄汉。

陆无双骑行的天赋可能都点在了骑马上，换上骑驴就没有办法了。这驴子脾气既坏，走得又慢，无双在道上整日就是与它斗智斗勇。此刻驴子又开始别扭，只在原地绕圈，不肯前行。陆无双没法子，一边赶着驴一边碎碎念劝它合作些。

何思道倒着骑在驴身上，瞧着陆无双与驴据理力争的样子笑得喘不过气来。他左右也不急着去全真教，黄蓉要他以照顾好陆无双周全为首要，至于送信，不急于一时。这会儿眼看着要到樊川了，也算是全真教领地，没有那么混乱，他也乐得看陆无双笑话。

陆无双听他笑得那么大声，瞪了他一眼道：“行了行了，别笑得栽下来。”。她原来以为丐帮都是鲁有脚那样的耿直豪迈的人，或是乔峰那种正义凛然的人。可是这个何思道，浑身上下洋溢着一种不正经的气质，性格大大咧咧的，一点正道人士的苦大仇深都没有，很是开朗和随意。年纪也不大，二十出头，刚进丐帮没多久，黄蓉却很是信任他。

何思道轻咳了几声止住笑意，和陆无双说道：“丫头，你再劝驴兄弟坚持坚持，过了这个山岗有个普光寺，到了普光寺就不必麻烦驴兄弟了。”陆无双实在是拗不过驴，恨不得徒步爬上山岗去，回道：“何大哥，要不你来和它沟通沟通？我跟它算是割袍断义了。”何思道听她这样回答，又是一阵大笑，运起轻功到陆无双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行吧，你也算仁至义尽。咱们换一下，这位兄弟交给我吧。”陆无双冲他无力地抱了抱拳，行至前面的驴子上坐好。终于有时间好好歇息一下，看看风景。

樊川因汉初开国大将樊哙曾食邑于此而得名。岗峦回绕，松柏森映，水田蔬圃连绵不绝，宛然有江南景色。陆无双觉得风光大好，心中的一点点郁闷也一扫而空。何思道不一会儿就跟了上来，带着陆无双向冈顶的一座庙宇行去。

这正是刚刚提到的普光寺，二人将驴子拴在庙外松树上，进庙讨斋饭吃。庙中有七八名僧人，神色间极是冷淡，拿两份素面、七八个馒头给二人吃。何思道面色不改，唤了陆无双坐在松下石凳上吃面。陆无双更不放在心上，人世间的悲伤喜乐并不相通，对旁人没必要苛求。

陆无双吃了些便饱了，揪着掰剩下的馒头一点一点的送到嘴里，四处打量着。瞧见松树后有一块石碑，杂草遮掩，露出“长春”二字。陆无双心中一动，走过去细细察看。

碑上刻的原来是长春子丘处机的一首诗，诗云：“天苍苍兮临下土，胡为不救万灵苦？万灵日夜相凌迟，饮气吞声死无语。仰天大叫天不应，一物细琐枉劳形。安得大千复混沌，免教造物生精灵。”

陆无双忍不住用手抚上石碑，心中很是触动。这和伊壁鸠鲁对上帝的诘问一样：若上帝欲制止邪恶却不能，他不是万能，若能却不欲，他很恶毒，若能够并愿意，恶魔从何而来，若不能也不愿，为何叫上帝。如果众生皆苦，何必予以神智精灵，给人以思想和感觉呢？

这样想着，只觉得无限悲哀，越想越深重起来。突然被何思道打了下头顶，陆无双一下断了思绪，瞪着眼睛不解地看着他。何思道还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说：“别被这些画地为牢的说教给影响了，只有体验过极度不幸的人，才能感受到极度的幸福，感受过死亡接近，才能欣赏活着的快乐。这世上一切存在都有意义。”

陆无双点了点头，自己只要从丘道长这里学得悲天悯人，爱护万民的心志便好，过多得思考确实无益。她看着何思道，忽然觉得若是他好好刮刮胡子应该挺帅气潇洒的。现在他虽然不修边幅，但因为豁达看上去还是气度不凡，登时明白了黄蓉为什么对他很是欣赏和信任。却听得他继续说道：“这牛鼻子老道还把这话刻在石头上，也是无趣得很。”陆无双一脸复杂得看着他，默默地问出声：“何大哥，你，是不是没有挨过全真教得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得说着话，收拾行囊一路上山，道路险峻，待到月上柳梢，才抵达全真道观。呈上拜贴，禀告事由，不一会儿便有几个道士迎来见礼。

为首的两位，一个气清而朗，温和宽栗，一个色平而畅，恭谨理敬。正是全真教三代弟子中的翘楚，丘处机门下甄志丙和王处一门下崔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