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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在外面花天酒地,娘靠着一手好绣工挣钱补贴家用、恭她上私塾读书,她爹却觉得她是在浪费钱,是丧门星,要不是娘护着,他几乎要把她赶出去。
再后来,娘终于支撑不住,倒下了。爹很快迎娶另一个女人入门。
前院新人进门,喜气洋洋;后院娘尸骨未寒。
凉薄如斯。
再之后,那个女人嫌弃她多一张嘴吃饭,和爹商量,趁着宫里招宫人,把她卖进宫里,换了二十两银子。
看着她爹那着银子喜笑颜开的模样,崔莺时险些怀疑这些银子才是她爹亲生的。
而之后呢?
之后啊……
霎时天旋地转,膝盖传来一波接着一波的刺痛,好似又回到那个天寒地冻的冬日。
她入了宫,经过年长姑姑的训导之后,被分配去服侍新入宫的敦美人。
那时她还不是如今的模样,读过书,兼又口齿伶俐,所以很得敦美人的信任,她也自觉得意,心高气傲。
直到某一日,敦美人与当时盛宠一时、无限风光的欢婕妤,如今的欢贵嫔,起了冲突。
欢婕妤盛气凌人,气焰嚣张,敦美人无助到了极点,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崔莺时,崔莺时自觉身负重任,也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立即站出来维护自己的主子,顶撞了欢婕妤。
后果呢?当然是她被几个力气大的嬷嬷按住,跪在雪地里一天一夜,第二日回去的时候几乎奄奄一息了。
等待崔莺时的不是敦美人的安慰,而是驱逐。敦美人的话言犹在耳:“莺时,你惹恼了欢婕妤,她一定会报复我的!你把我害惨了!我这里是容不得你了,你赶快搬去春颐园吧。东西我已经叫人帮你收拾好了,你现在就离开,千万别连累我!”
室内的炭火哔安静地燃烧着,冒着丝丝热气,崔莺时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头发里的冰渣一点一点化开,一滴一滴落下,缓慢而又坚定地把她冰封。
搬去春颐园之后,她狠狠地生了一场大病,春颐园的管事姑姑也没管她,任由她自生自灭。崔莺时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走了大运,莫名其妙地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再回来。也是因此,她的腿落下了病根,只要天气稍微转凉,或是累着了,膝盖就会一阵一阵地发疼,有时候晚上会疼得睡不着,辗转反侧。
长沟流月去无声。回首过去十八载萧瑟岁月,再一次清晰地浮出水面。
往事如烟?
不。过往是一把刀,一下一下将她雕刻成如今寡淡的模样。
膝盖又是一阵刺痛,提醒着崔莺时昨天发生的事情。她看见秋霜面露恶意,朝她背后推出的那只手。
刚刚平静的心情又起伏不定了。
秋霜为什么要陷害她,崔莺时心里很清楚。她们之前的仇怨要追溯那入宫的第二天,她被某个人夺舍了身子,那人利用她的身体,惹是生非,招惹了五皇子,和秋霜反目,然后,把烂摊子全留给她收拾。
那人潇洒走人,可为什么这些苦果要她崔莺时来承担呢?
她做错了什么?
她什么都没做,就要平白无故地替别人背黑锅?
一腔不甘在胸臆间横冲直撞。
我,不,服!
初墨见崔莺时的烧退下来,脸色也逐渐好转,料想那九阳雪玉膏起作用了。
本来嘛,皇家用的东西,怎么可能有次品。
崔莺时又在喃喃些什么,初墨把耳朵伸过去,但是这次她什么也没听清。
……
黄昏时分,残阳余影犹在,天空被彩云铺就,斜晖穿帘入户,轻盈飘在崔莺时的身上。
睫毛微颤,崔莺时睁开眼睛。
环顾四周,眼神落在床边打瞌睡的初墨身上,眼中荡漾出一片温柔的涟漪。
她坐起身来,惊醒了睡眠浅的初墨。初墨揉揉眼睛,惊喜地叫道:“莺时你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来我看看。”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试试崔莺时额头的温度,再跟自己的相比较,才放下心来:“嗯,完全退烧了。”
崔莺时低眉婉转一笑。她虽然在梦中,但是对外界还是有感知的,初墨为她做的一切,她都知道……
“哦对了。”初墨一拍脑袋,把玉瓶交到崔莺时手上,“这个是五皇子派人送来的,说是治冻伤的。怎么样?有效果吧?”
崔莺时看着手中的玉瓶。是五皇子送的么?她微笑着说道:“有效果。”
她的腿没有废掉,也没有从前那般难忍的痛楚,应该多亏了这瓶九阳雪玉膏吧。
初墨打了一个呵欠,道:“桌上给你留了两个馒头,可能有点冷了,你拿热水泡泡吧。我先去睡一觉。”
“好。谢谢你,辛苦你了。”崔莺时说道,握紧了手里的玉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