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第三章

俞景一直记得他问过卢嘉的那几句话。

大火只烧了一天，这是俞氏不景气的最有力证明，若是卢氏的府宅，里面的东西绝不可能只烧上一天——俞景心里有数，卢嘉亦然，但他们此刻都没有力气去把这种话冷静地说出来了。

夜晚的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味道，俞景就在这样的让人几乎透不过气来的焦糊味中坐了一晚——外人并不能懂，这里面分明充斥的是亲切的、俞氏的气息，仿佛有一个月前自己种下的李树的气息。

阿瑞赌输了，李树并不是因为移栽而没有活下去，李树是被烧掉的。俞景干巴巴地无声笑了笑。

他坐在台阶上，肩上的毯子在自己弓起背脊的时候垂落到身前。

“你不去睡觉吗？”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俞景往旁边挪了一点让卢嘉坐下。

“梁叔一整天都在外面，也许还去我家了，总之等天大亮的时候应该就有消息了。”卢嘉抱着膝盖看一眼身边的俞景，他想说一点安慰的话，但自己和对方都知道这种安慰一点作用也没有。

“你为什么要帮我？”俞景突然问道，“或者，卢氏为什么要保下俞氏？我没有记错的话，两族连郡望都不同吧。”

卢嘉在拂晓的微弱晨光中望着俞景清澈的眸子，蓦地笑了笑：“问出这样的问题，你想要听到什么样的回答？”

“没有什么想要听到的回答，我并不知道怎样的回答对我而言是有意义的。但无论得到怎样的回答，我都不得不和你一起往前走不是吗？”俞景反问道。

卢嘉愣了一愣，旋即不由得嗤笑了一声：“好像你很不愿意和我一起往前走的模样。其实我父亲、念之叔叔乃至只要是长了眼睛的朝臣，很早就料到会有这种情况了吧——徐太后、徐氏什么的，但为什么我们卢氏要把阿纨姐姐嫁到徐氏，不惜落得最难听的声名也要这么做，而你们俞氏却没有，干干净净地也能在朝中立足？阿昭，你想过吗？”

“因为间山郡，云州间山——你们俞氏的郡望，这个名号丢出来就足够了吧，即使是衰弱的士族又如何？而我们卢氏，阿昭，你记得卢氏的郡望吗？”

俞景蹙起眉头想了想，许久摇了摇头：“我只记得是南州的一个郡了。”

“南州泰郡。”卢嘉伸出自己的手指，“南州有几个显族？恐怕用不了三指就能数完，泰郡有几个显族？一个都没有——我知道你要说林氏，那也是新族。即使卢氏在朝中为官者众，啊，比不起你们俞氏当年，当谦虚一点说为官者有几个，但小族依然是小族——所以你清楚为什么卢氏要救你了吧？”

俞景安静地听着卢嘉的长篇大论，似乎在花极大的精神在梳理和接受，半晌之后他终于开了口：“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