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1 / 2）
娴姒并没有走远, 她一直守在殿门外。西泠听得见她一声又一声的叹息。
入了夜有人摸进寝殿里看他, 西泠不知是谁, 也懒得理，那人大概以为他睡着了, 自言自语了一句：“泠儿……”
西泠霎时听出来，竟然是仙帝的声音。
娴姒原本靠在门口睡着了，她眠得浅，细微的响动就把她进行, 她快步走进来, 压低了声音对那人道：“星廉，你不该来。”
“姒儿……”
“别叫我姒儿, ”娴姒声音有些激动, “也别来认我的泠儿。”
西泠：“……”
他恍然明白了什么。
有些事其实早有端倪, 猫猫的爹，为何会让王母不悦，甚至出力拦阻拆散？《问魔》里提过，西王母为神，她的地位在相当一部分仙家心中是远高于仙帝的，可仙帝却是仙界唯一的主宰，是真实的掌权者。因此瑶池和上清殿互相戒备也情有可原, 他们之间本就暗流汹涌，若自己眼皮底下竟有人与上清殿那位交好, 西王母自然不悦, 在旁人看来, 仙帝为权为利，也不会是为了爱。
这就可以解释了，王母把娴姒许配他人，仙帝也另娶，因此当初娴姒说时过境迁，他回来也没有关系了。
也并非没有关系，只要不相认。
但现在看来仙帝待他不薄，实则发乎于情。
怪不得，原来猫猫是仙帝的孩子，怪不得两岁就化灵，封印灵丹的印一解，坐地飞升，实在是王脉之血太开挂。
后来幻花铃染了他的血，陡然爆发，也是王脉中的力量的缘故。
西泠没想到这会儿解了自己心中疑惑，可两个人却吵起来了。
“那日在场之人众多，都看见泠儿爆发出的灵力……瞒也瞒不住了。”仙帝道。
娴姒闷声道：“就当我求你，哪怕是为了泠儿好，你别再来琴光殿。”
“姒儿，当年我是无可奈何，可如今我不是任瑶池那位左右的星廉！我……”
“不，”娴姒打断他，“妖界虎视眈眈，你想在这个关头惹出内斗吗？”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娴姒冷声道：“你怎么想不我管，我要泠儿平安喜乐，不要被这些事牵扯进来，你走，赶紧走。”
“我们出去说，别吵着泠儿。”
“我不去，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你放手！”
两人似乎拉扯了一会儿，终究是娴姒怕吵到西泠，跟着仙帝出去了。
西泠翻身躺平，叹了口气。猫猫啊，我占了你的身体，如今帮你搞清楚了身世，也算帮到你了吧？只不过未来的命运，大抵还是无法避免。不知，如果是你这只没心没肺的蠢猫，会怎么做呢？应该还是利益至上，怎么得权得势怎么来吧。你这只猫虽然坏，到底也是只身世不幸的倒霉猫。
你告诉我，现在我该怎么办呢？西泠无声地问。
算了，你告诉不了我，你不喜欢姜昭游，可是我喜欢他……我很喜欢他。
西泠抬手遮住了眼睛。
他知道姜昭游的天命，却没法帮他逆天改命，反倒一次又一次成为推手。
这是黑粉级别的待遇吧？为什么让他一个真爱粉来承受？
承受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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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昭游冒充仙官混入仙界，又带妖兵闹到天宫的事情引来百官的震惊和愤怒，如若不讨伐之，天威难存，更何况妖界本就蠢蠢欲动，因此仙帝集结天兵天将发兵镇压。
然而仙界和妖界早在老妖王那一代的大战中纷纷元气大伤，妖界是野蛮生长，养精蓄锐，仙界这些年来按甲休兵，弥补旧疮痍，实在是不宜兴兵的阶段。
两界交兵，打得是昏天黑地，并未有哪方占得上风。
千年前的前车之鉴还在，因此众仙官们，有很多主和。待到交战了一段时日，双方都元气大伤，主张谈和的仙官更多了些。
尤其早在那一日的琴光殿，众人就纷纷目睹了妖界、尤其是那位新妖王的实力。
连南天门前的金阶都认可了他成仙的资格，谁都想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一体双修，对他的神秘更添畏惧。
主和，就要有人去妖界谈条件。
上清殿争论不休，就这个人选便吵了三天三夜。
这显然并不是一个好差事。
争来争取，竟有人把西泠推了出来，说他和那妖王认识，在中天界时又是同门师兄弟，定对彼此较之旁人更为了解。
仙帝以西泠资质不足驳回了谏书。
不曾想，五日后，扶簪仙子捧着西王母的一道旨意来到上清殿，说请仙帝早日派人前去谈和，点名琴光殿流霜仙君。
西泠听闻后，只是预料之中的一笑。
娴姒却大为震动，当天以泪洗面，并将前来负荆请罪的青岚直接拒在琴光殿外，任她如何告罪也不为所动。
娴姒对西泠道：“泠儿，你若不想去，娘亲拼死也要护你周全。”
西泠只是摇摇头：“娘亲，我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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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西泠亲自登上清殿请命，自求前去妖界劝降。仙帝久久无言。
众人皆道他胸有成竹，胜券在握。有人说他拿捏着姜昭游的什么把柄，有人说那把柄不就是两人之间的感情吗，他们还没忘记姜昭游在琴光殿时，是如何与流霜殿下“恩爱”的。
唯有西泠自己心中清楚，他去，大概和送死没什么两样。
可他等不下去了。
纵使系统又百般阻挠，以红玉加害，他也毅然决然在殿上请命。打从接到任务的第一天起，他就没有这般主动过。
系统十分愤怒，西泠感觉，就算这次姜昭游不置他于死地，红玉也要烧死他了。可是他偏去不可。
西泠下妖界那日，百官相送。
极乐之都听闻上清殿派来使臣，也遣了人来迎接。
本以为妖界并不急着谈和，但没想到前来迎接的，是姜昭游本人。
荻凫和紫鸦分立他的两侧，身着紫黑色服饰的妖界士兵们乌泱泱站在对面，人群分开，姜昭游从中走出来。
一个照面，西泠竟不敢上前。
他身边的陪同的仙侍以为他胆怯，低声安抚：“流霜仙君莫怕，两界交战不斩来使。”
西泠抿了抿唇，刚想走过去，忽然脸色一变。
一股力量控制住了他的身体，促使他膝盖一软，面向妖界的方向直直跪了下去。
姜昭游徐徐走过来，站定在他面前，轻嗤了一声：“流霜殿下，何必行此大礼？”
妖界众人哄然大笑，仙界这边的仙侍们却纷纷变色，身边的仙侍立即去扶西泠，却怎么也扶不起来他。
他们本以为西泠是吓到腿软，才出此丑态，但很快又发现不对。西泠满头是汗，分明挣扎着想站起来，却站不起来。
西泠暗暗叫苦，抬头望着姜昭游，神情十分复杂。
纵心蛊。
姜昭游存心要他丢脸。
身后几名仙侍直接拔出兵器，指着姜昭游呵斥：“你对流霜殿下做了什么？！敢对仙界使臣无理！”
西泠喝道：“退下。”
仙侍惊愕：“流霜殿下……”
“退下。”
姜昭游气定神闲看着这一切。
终于，西泠身上的压力一轻，他得以慢慢站了起来。
不等他说一句话，妖界众兵突然围上来。
“你们要干什么！”仙侍喝道，他们哪想到姜昭游上来就会动手，西泠甚至全无斗志，他们连呵斥的声音都外强中干起来。
姜昭游微微一笑，转身就走。
西泠想叫他，却叫不出口，他给了仙侍们一个安抚的眼神，自始至终也没有出手，任这些妖兵围上来，把他扣住捆了起来。
仙侍们见情形不对，也不敢恋战，伺机掉头就跑，欲先回仙界禀告此事，再救西泠。
仙帝听闻妖界是如此对待他派下的使臣，自是惊怒交加，娴姒更是在得知消息后，险些昏迷，旋而她便二话不说，直接冲出南天门，要杀去妖界，幸而被知鹤和清露中途再三阻拦，才把人截了回去。
仙帝命人往极乐之都发放檄文，勒令姜昭游即刻放人。檄文连发十二道，妖界却无半点动静。
才休止了不足百天的战役重新打响。
这事西泠却尚不知情，他被那些妖兵绑住关了起来。
姜昭游除了第一日亲自来迎他，之后再未现身。
西泠率先见到的是荻凫。
荻凫阴笑着，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了他几遍，感慨：“你真是命大。”
他打了个响指，召唤出一簇炎火，那火绕着西泠转了一圈，险些烧到他身上，好几次把西泠吓得够呛。
荻凫嘲讽地勾起嘴角。西泠紧锁眉头瞪他一眼，瞪了半天，也冷笑一声，转过头去不看他了。
荻凫却不悦：“你笑什么？”
“没什么，觉得你有点可怜。”
“哦？比你还可怜吗？”
西泠还真为他这句好好思考了一下，他自己是迫于红玉碎片，求而不得，荻凫是万般努力注定一场空，都是为命运所压制，一时还真说不上谁更可怜。
荻凫道他说不出个所以然，嗤笑道：“死到临头还嘴硬。”
西泠哼了一声：“死鸭子嘴硬是形容你的吧？”
毕竟荻凫真身才是鸭子呀，他是一只猫咪，死了也是软软的死猫咪。
“嘶——”
荻凫拿火烫了他一下。
“喂，你最好别伤着他。”
一袭紫衣忽然从黑暗中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