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1 / 2）
“结情灯可感知人、鬼、妖、仙, 唯有神魔无法感知, 这第三种情况就是, 此人灵丹有污，已非纯粹的仙……”
青岚颤声道：“灵隐镜预示有魔将生, 娘娘，岚儿未雨绸缪有错吗？！事实证明镜中异象并非没有可能！那赵游——或者应该叫他姜昭游！就是咱们要找的人！”
“荒唐！”娴姒呵斥她，“你要如何未雨绸缪？他一没触犯天规，二没伤及无辜, 你却三番四次想动手杀人, 娘娘，您快劝劝阿岚吧！”
“没触犯天规？”青岚大笑, “证据就摆在眼前, 姐姐为何视而不见？你听清楚, 他，就是极乐之都的新任妖王，姜昭游！他来仙界是做什么，姐姐猜不到吗？”
娴姒一颤。
“再不动手，就是姑息养奸。”青岚眼中杀机毕露，对着高处莲座上那人拱手一拜，“请娘娘准我调用轻羽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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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泠今夜是宿在陆莲宫的。
他不愿回琴光殿, 即使嘴上说没事、本就该如此、他早就知道，甚至算不上被骗, 可是疼痛来的依然有些迟钝。
“猜是如此”与“事实如此摆在眼前”中间是有落差的, 西泠做的最错的事, 就是低估了这落差。姜昭游对他笑的时候，在上清殿说想去他那里的时候，喂他吃桃的时候，为了救他险些在云鹄面前暴露身份的时候，说“我爱你”的时候……
这些种种，原来没有一刻是真心吗？
真是钝刀割肉，刀刀至深至重。
西泠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想了整整一个时辰，最初的最初，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出错了？
发生的一切都非他所愿，无论是一开始，变成一只身不由己的猫，还是喜欢姜昭游。
或许是从最最最最初，态度就错了？好好听系统的话，完成任务，不要倾付额外的感情和精力，不要试图改变什么，最后哪怕落得个惨死，也不过是皮肉之痛。
陆莲宫外似乎下雨了。
萧萧打窗之声吵得人睡不着觉。
西泠蒙起脸翻了个身，躺了一会儿，忽地睁开眼睛。
仙界怎么会下雨呢？
迟钝地意识到奇怪之处的西泠，还没坐起身来，就听见清露冲进来焦急唤他的声音。
“泠儿，醒醒！”
西泠一下子坐了起来：“清露哥哥，怎么了？”
“琴光殿出事了……”清露颤声道。
西泠心里咯噔一声：“出什么事？”
“青岚突然带人去抓赵游，说怀疑他、他是妖界奸细混入仙庭，这，这怎么可能？赵游小友配合一下青岚那女人发疯，让她调查一下就好了，谁想到他拒不配合，还打了起来……”清露惶然道，“他们俩到底有什么仇？是不是你青岚姐姐要替你出头？你快去劝劝吧，这动静太大了，惊动上清殿那边就糟糕了！”
西泠立即就要动身，忽然有仙侍急匆匆跑进来：“清露真人，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了慌慌张张？”
“琴光殿、琴光殿那边……”
“我知道，打起来了，我正要过去，你让开。”
“万万不可！”仙侍满面惊惶，“真人快去禀报陛下吧！琴光殿，有妖兵夜袭！”
“你说什么？！”
清露和西泠异口同声喊出声。
“妖界的兵？怎么可能！南天门的守卫呢？！”
“他们是从北边进来的，拿的是，是流霜殿下的手令！”
西泠眼前一黑，扶额退却一步：“昭游……”
该来的还是来了？
清露扳住他的肩：“是你给的他？他为什么会串通妖界的人！你知不知情？”
“我……”
“算了我先不问你，我得去见陛下。”
“不要！”西泠忽然扯住清露的衣袖，他内心里还抱有一线生机，“我去阻止他！我现在就过去！”
不能把事情闹大，否则这一切都可能是姜昭游血洗仙界的开端，如果仙帝调兵过来，这一仗在所难免，恐怕一切都悔之不及了。
西泠努力平静理智，想厘清前因后果，却越理越乱，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太突然了……是青岚，一定是青岚先出手，难道她还是怀疑上了姜昭游，为什么？
总之也顾不上这许多，西泠只知道发足往琴光殿狂奔。
他不要，不要看到书里那幕，一切都不可挽回之时……
姜昭游会彻底堕魔。
而且，为什么是琴光殿？他不想看到有人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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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泠赶过去的时候，琴光殿已经是一片血色。
他完全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这里是他日日居住的寝殿，一夜不见，竟变成这个模样，一石一柱，一草一木，都犹如血洗过一样。空气里亦是血的腥气，西泠几乎不敢再往前跨出一步。
轰然一声巨响从殿内传来，风雷涌动，昭示着这里面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打斗，西泠咬咬牙，握拳冲了进去。
他远远就看清了姜昭游的背影，他的衣袍在风中鼓涨，头发披散飞扬，悲骨离魂刺散迸发出的飞焰如同一张火红色的大氅披在他背上，嚣张无畏。
和他对手的是云鹄。
然而今日的云鹄必然不是全盛的姜昭游的对手，西泠眼睁睁看着他被一招击退，趴伏在地上喷了口血，云鹄阴鸷的眼睛转动到了西泠身上，啐了一口，扬声骂道：“我就知道你这畜生不是什么好东西，竟把妖界的孽障引来天宫！”
西泠：“我……”
姜昭游冷笑：“我倒想看看，谁才是孽障。”
他一挥离魂刺，一道烈焰砸了过去，云鹄刚爬起来，避之不及，被击飞撞在柱子上，手中握着的白帝分光剑亦掉在地上。
姜昭游徐徐走了过去，弯腰将它捡了起来，手指微微颤动，一寸一寸抚摸着剑身，云鹄借机扶着柱子站了起来，对西泠喝道：“孽畜，还等什么，人家都杀到家门口了，还不动手？！”
姜昭游眼皮一抬，转过头看向西泠。
他的面目隐藏在赤红的火焰下，一伸手，将云鹄吸附了过来，捏住他的脖子，有如捏着一只蝼蚁。
“他是孽畜，那孽畜的父亲是什么东西？”姜昭游笑得残忍。他一点点的加力，欣赏着云鹄挣扎窒息的模样。
“这柄剑，你可还记得它是怎么得来的吗？”
云鹄勉强睁开眼睛，瞳孔中先是困惑，再是渐渐惊恐：“你……你是姜家的……”
姜昭游大笑一声：“意外吗？没有想到有这么一天吗？”
他掌心陡然握紧，“喀嚓”一声，生生捏断了云鹄的脖子。
若是凡人就死了，可是云鹄是仙，最致命的是灵丹，脊椎被捏断后他的眼珠几乎瞪了出来，张大了嘴巴，他瞳孔中倒映出姜昭游提起白帝分光剑的身影，那柄剑毫不留情往他致命之处刺了下去。
姜昭游低声喃喃：“爹，娘，孩儿今日，就为你们报仇了。”
西泠全身发颤，默默看着。
姜昭游慢慢转过来，问他：“好看吗？”
西泠悲戚唤道：“昭游……”
“怎么，认出我了？”
“我知道是你，”西泠低声道，“我一直知道。”
一直知道。
听闻这几个字，姜昭游脸上顷刻变了颜色，他细长的眸子中多了一分冷意，悲骨离魂刺像是感知到主人的情绪，迸射出几点火星。
“你停手吧……”西泠胸中恸然。
“你有什么资格叫我停下？”
“你已经杀了他了。”西泠垂下眼睛，望着死无全尸的云鹄。
“杀了他一个人怎么够？他当年杀的人可不止一个，”姜昭游唇边漫出一丝残忍的笑，提起离魂刺指着西泠，“我全家的血债，也要你全家来偿。”
西泠双目一闭，两行泪流了下来。
殿外交手的两方忽然打进了殿中，有琴光殿的侍卫看见了西泠，立即大喊：“流霜殿下！您快走！快逃啊！”
“噗——”
那个人还维持着张嘴呼喊的姿势，心口已多出一只火光箭。一箭穿心。
西泠崩溃地指着姜昭游斥道：“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琴光殿待你不薄！！”
姜昭游笑得开怀：“心痛吗？痛，就对了。”
他拍了拍手，一阵锁链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西泠循声回头，看见了紫鸦。紫鸦手中还扣着一个人。
西泠瞳孔骤缩，全身发抖：“娘亲！！”他不可置信地回视姜昭游：“你放开我娘亲！”
娴姒非常虚弱，嘴皮颤颤，似想唤西泠的名字，可已经说不出话来。
西泠呼吸都急促了起来，怎么会这样？他不过晚来了一会儿，天就像塌了一样，他是在做梦吗？！
“昭游，娘亲一直把你当亲人对待，你不能这样……”西泠的眼中尽是惶惑与茫然。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姜昭游怎么会这样说呢？娴姒纵使不是他的亲娘，他也早已经把她当亲人看待了，娴姒甚至因着他的缘故，连带姜昭游都接纳如已出，可是现在姜昭游在做什么？他要像杀了云鹄一样杀掉娴姒吗？
他又该如何劝他？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句被说烂了的话在这个场景下显得如此无力。
“姜昭游！！”西泠颤声喊道，“你敢杀她，我们就完了！！”
姜昭游放声大笑，像是听见什么非常好笑的事情，眼泪都笑了出来：“真是天真……我们之间有什么吗？你不是早就不要我了吗？难道你回心转意了？哈哈哈，不要告诉我，这段时间我说的话，你都信以为真？”
“你既然早知道我是谁，就没料到有今天？我该谢谢你的傻吗？”
西泠注视着他：“所以你说的，没有一句是真的吗？”
姜昭游嘴角的笑容褪去了，冷眼回看他。
“包括喜欢我，也是假的吗？”
明知会自取其辱，西泠还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
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姜昭游身上散发着冰冷的威压，无法自持般地反问：“我凭什么喜欢你？凭你在夜幽泉边捅我一刀，弃我于不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