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2 / 2)
“这是一道术。”陆生明拧起眉头:“若找出术的载体,自然可解放构术之物。但事急从权,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寻找载体,目前只有打散它这一个办法。”
尉迟烈并不惊讶,想来是猜到所谓解决便意味着粗暴的摧毁,而非仁慈的拯救。
“我……不想死。”微弱的声音从白狼口中传出。在他们眼前,白狼鲜红的长舌上鼓出一个血包,血包在他们眼前长出脑袋与四肢,化出一个纤瘦的人形,人形外变化出华丽的长裙,遮盖了她的身体。昨夜她只有下肢与白狼融为一体,今夜她的腰腹也已然变作了白狼的血肉。
当她醒来,白狼便仿若猛然死去,倏忽静止在原处,还保持着惊痛警惕的姿势。
“做人很苦。喜怒哀乐惧,五味皆是负累。可我还是想做人。”月香双手掩住面庞,泪水从她指缝中滴落,又化作莹莹的光点消散空中。
“我不想像她们……来世做一朵花,一棵草,一只蠹虫,朝生夕死,经历数百年,才能重修出人类的魂魄。那时的我,已经不是我了。”
“我有漂亮的容貌,有纤细柔软,天赋出众的身体,我的声音也很好听……我不想死!”她大声喊出声,抬起泪水涟涟的脸庞。
这时她褪去了名姬的外衣,不再美丽,不再优雅,不再矜持,涕泪闪烁中,露出了最本真的自己,还是一个小姑娘,比尉迟烈大不了几岁的孩子。
白狼突然颤抖,它的体表浮现出一张张脸,每张脸都是少女年轻娇艳的面庞。本应熠熠闪光的少女面孔,却苍白僵硬地注视着虚无。月香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白狼舌头表面的皮肉仿若融化沸腾一般,沿着月香的身体逆行而上,直蠕动到月香的胸口,才稍显满足地平静了。这场景可怖又恶心,活像蛞蝓或者烂泥的怪物将她吞食了下去。
月香奄奄一息地垂着头,她的身影更透明了,轻飘飘若山中清晨的烟岚,不必风,遇了晨光便悄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尉迟烈满心恻隐,他禁不住心软,却又怕他一时心软所做的决定不够正确,不由转头追寻地看向长姐。
尉迟莹目中含着鼓励,她的神色在这一刻无比柔软慈爱:“别害怕。”声音还是冷硬的。
尉迟烈便不再迟疑:“还请陆道长另寻一两全其美的方法。”
陆生明目光凝凝,不做声。
“不止月香一人,还有曾无辜受害,又被禁锢于白狼之身的数十名我大周的少女。”
“死者已逝。”陆生明缓缓道:“她们魂魄破碎,以残魂之力成天狼之术,无药可救。唯一完整的魂魄是月香,虽有救下的可能,可……”
“小将军是否要权衡一番值不值得?”陆生明的眉眼在素白的光线下显得冰冷无情:“解术唯有两种方式,若小将军不同意这种,便只能找出载体解术了。”
“在此期间,消耗的是您的生命。”
“月香已无余力约束白狼,想必不过三日,您就会被白狼吸食殆尽。”
说到此处,陆生明露出微妙的笑容:“不过,幸好有岑越的宝物。可助你多撑几日。”他说这话时的语气轻佻又缓慢,无端带出尖刻之感。
尉迟烈一怔,抿了抿嘴:“陆道长将它还给岑越吧。既然是我所决定的事情,没有道理让无关者替我承担代价。”他深深吸一口气:“不过三日而已,我撑得住。”
“若非月香姑娘,我想是早该无声无息死在夜晚中了。”尉迟烈说:“说来是我欠她一笔大人请,能还还是早还了吧。更何况她一个舞姬,尚且坚持得住不做不能做的事,我难道连她都不如,不能坚持做我能做的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