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2 / 2)
“况且我也没时间应付他们。”
“我在看关于禁制的书。禁制很有意思。”
青择这样说道。辛夷便沉默下来,没有多说什么。他想,等青择入世远游的时候,总会交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的。
时光一闪而过。
青择总是很忙。在他忙碌的时候,辛夷常常坐在墙头,遥遥望着山麓,那里依稀有炊烟升起,他总是想看得更仔细一些。
青择和他的方向却相反,青择的目光一直望向顶峰,山的顶峰。因为清虚派曾高居华山之顶,如今屈居在方山山腰,无论如何,青择都要重返巅峰。
坐在墙头,辛夷偶尔会掰着手指,算算他已经化人多少岁月,算算青择还有多久可以远游。
然而,在青择远游之前,有一天,他在晚饭桌上,很不经意地对辛夷说:
“我可以解开师父的禁制了。”
辛夷愣了愣,抬头去看青择的神色。然而青择只是注视着他,辛夷无法从青择面无表情的脸上读出任何情感——可以决定他选择的情感。辛夷在那一瞬间猛觉,青择竟然在不知不觉间长大了。他的面容出现了棱角,眼神深沉不流露喜怒,就连那副瘦弱的躯体,也变得高大强壮起来。
辛夷应该说好,可一刹那,一念之差。
“不急。”
青择微微地笑了。
夜深,睡前,青择突然闯进了他的房间。
“唱首曲子吧。”
“你不是喜欢吗?”
“唱一首来听。”
辛夷见他高兴欣悦溢于言表,心里也很快乐。但不知为何,他唱了一首伤曲。
“睡起流莺语,掩苍苔房栊向晚,乱红无数。吹尽残花无人见,惟有垂杨自舞。渐暖霭、初回轻暑,宝扇重寻明月影,暗尘侵、上有乘鸾女。惊旧恨,遽如许。
江南梦断横江渚,浪粘天、葡萄涨绿,半空烟雨。无限楼前沧波意,谁采蘋花寄取?但怅望、兰舟容与,万里云帆何时到?送孤鸿、目断千山阻。谁为我,唱金缕。”
那是一首求不得的歌。
青择听得入迷,问他:
“叫什么?”
贺新郎。
他便双眼发了光,极高兴地将辛夷扑倒在被衾上,快活地鼓起胆子亲他。
温暖又潮湿的气息,被褥间混杂着让人欲罢不能的气息,不太好闻,可辛夷总忍不住将头埋进去。恍惚间只记得神思朦胧间,眼前摇晃的烛光明灭不定。
痛苦,欢愉,爽利,还有不满足的痒。忍不住,忍不住索求更多。
真是……可怕的一夜啊。
无法自控,无法思考,无法拒绝。那种极致的感觉,辛夷不想经历第二次了。可就像无法违抗的命运,他慢慢滑进不见底的深渊。
“你陪我入世远游好不好?我不想离开你。”
辛夷点点头。青择便取玉兰枝雕了花牌,将他带出清虚观。
辛夷自问对青择百依百顺,可青择总有些不安,便连出门,也不许辛夷离他太远,二人便仿佛合为一体,白天辛夷待在他的口袋中,晚上青择覆在他身上。
那真是一段快活甜蜜的日子。但是戛然而止在他们回家的刹那。
他们打开结了蛛网的大门时,恰巧堵住了一个少年。那少年在偷偷给他的母亲烧纸。辛夷被青择打发回房,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但青择慢慢变了。他变得更沉默,眼底积着阴沉的郁气,像背了一座山。或许心烦的事太多,他也很少与辛夷亲热。不久,辛夷忍不住向他求欢。
一夜欢好后,辛夷略略安心,青择还是原来的青择。
什么时候开始做……这种事情的呢?辛夷慢慢停住脚,大概是青择用那双沉郁的眼凝视他的时候。
他苦笑起来,明明开始的开始,他是想还尽青云的情后,便找处山清水秀的地方潜心修行啊。为什么欠下越来越多的孽债呢?
阴云遮住了月亮,面前那扇大门也陷入了黑暗。他想起那么多年前,同今夜一般有着明亮月光的深夜,青云也是推开了门,怀里抱着一个孩子,月光下,那孩子的脸脏得像花猫。时间过了这样久,他记得还是一清二楚。
辛夷伸手一推,慢慢走入门去。
唯有死亡才是一切幸与不幸的尽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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