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2）
眨眼间一旬已过，陆生明为探查方山妖气早出晚归，岑越却没有兴致，他拒绝陪陆生明上山，整日却出门游荡于山间。
月上树梢，岑越顶开窗棂，钻进房里。
“你近日怎么了？”陆生明想抱起他。岑越扭头，躲开了他的手。陆生明一愣。
“没事。”岑越留意到陆生明神色，又道：“只是心情不太好。”
陆生明动作一顿，低声询问道：“明日带你出去玩？”
“你的事情忙完了？”岑越趴在桌上，舔杯中的水喝。
“嗯。山腰那座德瑞仙君庙果然是方山妖气之源。”陆生明微微蹙眉。
“那你要怎么办？”
“动不得。”陆生明道：“那庙供奉的德瑞仙君，原身应是国师。身为妖怪，要庇佑一国之地，庞大的愿念能瞬间将他吸作人干。他聪明得很，以德瑞仙君庙为阵眼，移木妖作阵，木妖妖气引来虫鱼鸟兽各类妖怪，使妖气周而复始，生生不息，形成循环的大阵，以庇这皇帝坐拥的天下。”
岑越听入了神：“他倒是煞费苦心。”妖怪活得时间漫长，于妖怪而言，人间权势名利皆是虚妄，岑越无法理解国师所做的事情。
“图什么？”
“图情。”
陆生明走到岑越身边，吹熄了灯：“早睡吧。明日带你去玩。”
说是玩，也并没什么有趣。
岑越趴在陆生明肩上，恹恹望着长安宽阔长街上不息的人流。
“玩儿什么？”
“……”陆生明哑然，他从前专注于修炼，从未一日放松，哪里沉溺过玩乐。
陆生明左右环顾一周，见街角有人杂耍，便遥遥一指，问他：“去看那个？”
岑越嗤一声，不屑地用后脑勺对陆生明。他可是妖怪，人类的杂耍，有什么好看。
陆生明便沿着街往前走，见到有意思的跟岑越讲讲，然而他几十年没有出世，有些稀奇玩意，常令他卡壳。
岑越听他讲，态度爱答不理，心思不在此。
“不爱听？”陆生明低落道。
岑越犹豫，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做自己的事吧，不必考虑我。过几天等我心情好了，再来逛。”岑越最终道。
陆生明已被什么东西吸引，草草应了一声，快步走上路旁陈府。
那陈府是大户人家，大门漆作朱红，门口立着两尊威武的石狮，青石墙砌得很高，窥不见墙内的景象。
陆生明用力扣响大门。
“怎么？这户人家有什么问题？”岑越好奇问。
“家有怪事，大概有妖。”
“你怎么知道？”
陆生明见他双眼因好奇显得格外亮，便殷勤解释，有些献宝的意思：“你看这家门的颜色，刚漆不久，石狮也威风凛凛，瞧着势头欣荣。但门扉冷落，木叶枯枝许久不扫，石狮上也积了灰尘，定是突发怪事，人心涣散，无人顾及家事了。”
此时终于有人打开了门，是名小厮，面容惊愁，探出头来，问来者何人。
“贵府近来是否发生了什么怪事？”
小厮一愣，上下打量陆生明一番：“公子怎么知道？”
陆生明只笑：“在下自远方来，所幸略通奇术，或可尽微末之力。”
小厮只道先去禀报老爷，闭了门。
只过了一会，小厮便从侧门走了出来，冲陆生明一弓腰，带他从侧门进了去。
陈老爷很是热情地招待了陆生明。他原本是很怀疑这送上门的术士，但陆生明英秀不凡，立在面前，便仿佛一棵迎风冒雨的云杉，于是十分怀疑立减作三分。
“陈大人家中，究竟有何怪事？”
陈老爷长叹一声，使人送上来一托盘。托盘中盛了一死鱼。陈老爷便让陆生明看那死鱼。
陆生明定睛检查，那鱼浑身没有一丝伤痕，就连最细小的鳞片也还整齐地长在身上。陆生明掀开鳃盖一看，便见鱼颊下少了一块肉。
陆生明失声大笑:“走兽蹄上筋，飞禽掌中宝，游鱼月牙肉，甲鱼裙边料。都是绝妙的美味。大人放心，这妖怪并无恶意，只贪吃了些。”
陈老爷不可置信，惊道:“贪吃？他已祸害了我三塘金鲤，这……怎能以贪吃定论！”
陆生明笑着打趣他:“许是大人家的金鲤味道极妙，让这妖怪流连忘返。”
陈老爷长叹一声，问道:“高人可曾看出这究竟是什么妖怪？”
“这妖怪可否是夜间出没？”
“对。”
“大约是只猫妖。”陆生明笑道:“昼伏夜出，喜食鱼，还挑嘴，是猫无疑了。”
陈老爷并无意外之色，看来这疑问只不过是试探而已。
“大人可否从头细细道来？”
“大约是半月前，家中便有怪事发生。先是庭中鸟雀逃得一干二净，后来塘中的鱼便一条条少了。这般过了大约五六天，我还记得那晚突然天昏地暗，黑风乍起，便嘱咐下人早早休息。谁料次日起来，便见院中下了死鱼雨一般，到处都是死鱼。都是我千金买来的金鲤呀！”陈老爷痛心疾首，拍着大腿，满面怒容。
“然后呢？”
“我便安排了身强力壮的仆人守在庭院里，一连守了两夜。到第三夜时，又黑云压顶，刮起妖风，仆人被吹得七倒八歪，晕在院里。天亮一瞧，仆人都被扒了衣服，挂在了假山上，依旧是满地死鱼！”
陆生明问:“之后它还有没有接着来？”
“三天前来了一次。”陈老爷捋着胡子，露出得意神色:“算算日子，今晚又要来吃我的鱼！我叫人全数捞了起来，看他怎么吃！”
陆生明放声大笑:“大人，那是妖怪，怎可以人理待之？”
“你说，我刚买的鱼还是难逃一劫？”陈老爷愁眉苦脸:“莫非从今往后，竟养不得鱼了？”
“不怕。”陆生明抽出折扇一甩:“我自会替大人分忧。只不知，大人想如何处理这妖怪？”
“虽是妖怪，命却是和人一样珍贵的。”陈老爷说:“修成妖怪本已不容易，他又没伤人性命，只调皮贪玩贪嘴而已，因这点小事便杀他，着实有伤天和。”
“那便放了他？”陆生明微笑道。他很喜欢这位陈大人，出身钟鸣鼎食之家，享尽荣华富贵，却能在惊吓中保有慈悲宽宏之心，保持对生命基本的热爱与尊重，这是很艰难的，也是很珍贵的。
“唉！不可！”陈老爷一摆手，断然拒绝:“偷吃了那么多我心爱的鱼，怎能轻易放了他。”
“那大人意下如何？”
“便……先将他抓起来吧。”
“捉猫妖是很容易的。”陆生明指使仆人把金鲤一桶桶倒入塘中，沿荷塘一周撒了圈东西。
“你撒的是什么？”岑越偷偷问他。
“猫妖拒绝不了的东西。”陆生明只冲他眨眨眼，一副绝不暴露秘密的表情。
岑越哼一声:“反正我晚上就会知道。”
陆生明但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