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1 / 1）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春好处。昆仑山那只红羽的隼生了宝宝，岑越和陆生明再也没见过她无所事事地盘旋，整日忙于捕猎养家。颉虞曾驮着岑越溜去看过，那只好奇心多到溢出的八卦鸟不知和谁交配，生了一只乌羽的隼宝宝。小家伙话少，凶猛得狠。岑越扔鸡腿喂他，它一口叼住，整个吞下了肚，连骨头都没吐。那样小的一只鸟，还知道还礼，啄下一缕毛绒绒的幼羽送给了岑越。

陆生明和岑越在昆仑住了二十年，一年年看着他长大，长成比他母亲更神俊的大鸟。岑越给他取名叫乌隼。

第二十一年，他们离开了昆仑。岑越想回故地一游。

陆生明与岑越先去了西夜城。西夜城如今十分繁华，是西域各国与中原开展贸易的枢纽。他们在城中信步闲逛，宽阔的道路两旁，碧绿的树在风中摇摆枝叶。绿茵掩映下，一个英俊的青年在店前摆了条短桌，桌旁用竹竿挑起‘义诊’的幡。他脸上没有那道贯穿左右的疤了。只是脾气依旧不算好，桌案前门可罗雀，没有什么人来免费看诊。

岑越没有上前，他远远地望了一会，和陆生明悄悄地离开了。

他们又去祭拜靳荣的墓。他的碑依旧是无字碑，许久无人祭扫，坟前长满了野草。让岑越吃惊的是，他的墓旁，还偎依着另一个人。墓碑尚新，上书靳氏，八十七岁卒。

之后，又回到长安。

长安最近热闹得紧。先是礼部侍郎楚璟珂楚大人，迎娶第四任夫人。后是清虚派掌门青择道长英年早逝，死后迟迟不入棺椁。这两件事足以成为长安上下百姓一段时间里的饭后闲谈。

岑越却没有看热闹的心情，长安始终是他的伤心地。他们很快地离开了。

陆生明带他到江南。他们在一座水上的小镇落脚。小镇处处是交横的河流，正是最风流的水乡。

周玚不是个好人，却是一个好皇帝。江南本就富庶，却不至于连这种弹丸小镇都人人穿锦绮。他在位二十年，的确将这天下治理得极好，四海平定，妖邪遁遣，天地一派清明景象。

他们在此处遇到了辛夷。他抱着一个溺水的小童，踩着河水走上岸，一个更小的小姑娘坐在岸边，被碧绿的枝条环绕紧抱，咬着手指唤他‘仙女姐姐’。

“他找到一心所愿的事了。”陆生明对岑越说：“看来他已经还完了他欠下的债。”

“避溺仙女……”岑越暗搓搓吐槽：“他好歹也解释一下他是男的吧……满镇人都以为他是女人了。”

陆生明不以为意：“男男女女，有何不同。他又不是为了名。”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由着艄公摇橹远走了。

这座小镇富贵人家很多。青瓦白墙的园林一座连着一座。水流从一家家的墙内流出，青蓬的船儿顺着水流游荡，船上喝酒的人，约莫是镇上哪家的富贵闲人，头上戴着大箬笠，间或往箬笠遮住的嘴中倒一杯酒。

“你这狐狸瞧着熟悉，卖不卖？”富贵闲人一撩箬笠，露出一张典雅的脸。岑越认识他，二十年前，他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不卖。”陆生明淡声拒绝了。

富贵闲人一点头，依旧注视着岑越，双目怀念又茫然。

“公子也曾养过狐狸？”

“我不知道。”富贵闲人淡淡道：“兴许是我爱的人养过吧。我已经忘了。”

他失忆了，或者说璋华抹去了周珏关于他的记忆。他便什么都不记得了，没有了过去，不明出身，孤身一人流荡在江南的水乡中，当一个追逐着过去的富贵闲人。

“老爷，该回家了。”一个女人站在河边，提声唤道。陆生明放眼望去，那女人冲陆生明和岑越行了一礼。是桃花妖朱水。璋华在最后，将周珏托付给了朱水。

周珏上了岸，朱水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同走进一栋大宅的窄门。他们的船转了一个弯，这间大宅的正门前种着一棵巨大的玉兰树，正值花期，他们从树下经过，玉兰呼啦啦摇落一身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