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1 / 2)
南方的十月初, 烈日还仿若盛夏一般。
虽纪父纪母属医院系统,可这几年杜冷丁管控相当严格,没有十分特殊的情况几乎不可能申请到。纪山荷不死心,与华思年在外奔波了一整天,把s市大大小小的医院都跑了一遍,一个个去问, 一次次失望, 跑完最后一家医院,夜幕已经降临, 纪山荷神色木然,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拖着脚步从医院门口走出,见到街道上洋溢着笑脸的路人,想到奶奶正在病床上无声的煎熬,胸口猛一酸,捂住脸低头痛哭。
喧闹的街头, 晚风吹在她的肩膀,微茫路灯下, 显得异常瘦弱单薄, 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捂住脸颊, 可能太过用力,手指边缘微微发白,泪水源源不断地从指缝中渗出。
她这般茫然无助,压抑就像湿润的泥土, 将华思年的心里填得满满实实,他伸手欲将她拥入怀里,可最终叹息一声,只将手搭在她的肩膀。手掌之下,能清晰的感觉她正在颤抖,黑暗无涯,脑中某个迷糊的记忆却逐渐露出淡淡浅浅的光,心念微动:“山荷,你先回医院看奶奶,我去找个朋友。”
这么多年来,华家几栋公寓大楼收租遇见了不少奇能异士,覆盖三教九流社会各层,其中就有涉及毒~品的瘾君子,当年他听得华父不少抱怨咒骂,喊来警察将那瘾君子扫地出门,连叹晦气,还专门找了道士做法,将公寓洗干净了才重新出租。
华思年驾车飞速回到家里,将这么多年房屋出租合同全部找出来,手指飞快翻阅,一见到疑似对象就打电话过去问,可惜不是电话不通就是找错了人,反而被人骂了一顿。此路不通,他又急匆匆赶到自己家出租的公寓附近,塞了些钱给楼下保安,说是帮忙介绍何处能买到毒~品。
可保安也是进城来打工的小伙子,又能去哪里找到毒贩子?
华思年略一沉吟,毫不迟疑直接给保安打过去三万块钱,眼眸中一片淡定:“介绍费这只是一半,你去找你认识的朋友问,钱我有的是,只要是介绍的朋友,人人有份,每人六万!但是必须今晚十二点前拿货给我,否则一分没有。”
这世上哪有钱办不了的事?如此重金,消息来得极其迅速,不到晚上九点,保安就收到了切实消息,有人可以卖,可头一回看到这种土豪菜鸟,谁能保证这不是警察新的套路?
对方的条件就是在晚上11点,华思年单身一人携带现金在闹市附近某夜市摊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还有两个小时时间。华思年一分一秒都不敢耽搁,心急火燎驾车回家,一进门就喊:“爸妈,家里有现金吗?有多少给我多少。”
华父愣道:“要现金干什么?”
华思年毫无停顿,已向放置现金的卧室奔去:“先别管那么多,把钱给我。”
华母吓到:“你怎么了?犯事了?我和你爸把你养大可不容易……”
华思年从储物柜里拿出一盒子现金,随手拿了一个塑料袋装上了,看了一眼惊呆了的华父华母,急切道:“还有没有?”
华父愣愣指了指另一只柜子:“那里还有一点。”
华思年一个大跨步过去,打开柜子,拿出几大叠厚厚钞票,一股脑塞进了塑料袋里,一句解释都来不及说,急如风火般走了。
华父华母大眼瞪小眼,华母喃喃道:“这孩子怎么了?犯事了?”
华父心里没底,口上安稳道:“没事的,他一直在外国,这两天刚回来,不会有事的。”
华思年将车停在夜市摊位附近,去路边小店买了一个黑色帆布袋,把所有现金都装入袋里,收紧了袋口,坐在了毒贩指定的夜市摊位上。
看了看时间,十点三十五分,离十一点还差二十五分钟,南方的深夜,街头依然热闹喧哗,身边人来人往。汗渍已浸透了T恤,从做这个决定开始,几乎没有思考时间,一系列行为全是本能反应,直至到现在,他才有空深深吸了一口气。
等了一会儿,已到十一点,可并没有人应约。一丝慌乱从心中升起,他目光向四周环顾,周围人很多,吃吃喝喝玩玩闹闹,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种能来接头的人。
如坐针毡,一分钟内就要看好几次时间,发出询问消息给保安,可并没得到回复,毫无办法,只能继续等。时针一毫一毫地移动,他只觉心脏一挺一挺正在突破胸腔,冷汗像水一般从身体里渗出,被风吹干了立刻又漫上一层。
夜色渐浓,喧哗声依旧,忽觉眼前人影晃过,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瘦小男子坐在他面前:“兄弟,看来看去你也不是警察,这次干嘛要这么急?”
终于来了,华思年如释重负,又出了好一些汗,迫切问道:“货带了没?”
瘦小男子将随身携带的小包放置桌上:“两盒注射吗啡,够不够?钱呢?”
华思年将帆布包推过去,拿过小包往里看了几下:“直接注射就可以?”
瘦小男子喜滋滋接了钱,诧异道:“怎么?不是你自己要用?”
华思年没说话,拿着吗啡就起身离开,瘦小男子忙在身后喊了一句:“兄弟,下次直接找我,联系方式放在包里了。”
病房中只剩下唐云云与纪山荷两人,奶奶依然昏睡在病床上,说是昏睡也不贴切,应是无法睁眼无法移动无法呼喊,可病痛的折磨却越来越严重。
唐云云劝道:“荷荷,你今天跑了一天,早点回去休息吧。”
纪山荷趴在床上,紧皱眉头闭着眼睛:“回去也睡不着,还不如在这里守着,妈你回去休息吧。”
“荷荷,奶奶九十多岁了,该享的福也享了,生老病死,人生常态……”
“妈,我知道,你别说了。”纪山荷依然没睁眼,轻轻说道。
唐云云叹息一声,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我看来看去也觉得思年这孩子更好一些……”
纪山荷打断她:“别说了。”
这个执拗的性子,唉,可不知道要吃多岁亏在这上面,唐云云又是连着几声叹息,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回家休息,却听走廊上传来一阵有力又急促的脚步声,华思年的声音随即出现在门边:“山荷,我买到药了!”
纪山荷一震,忽地直起身,不可置信地说:“你买到什么药了?”
华思年已经到了她跟前,举起手中小包,压低了声音笑道:“两盒吗啡!”
室内昏暗,只亮了床边一盏晕黄小灯,于是,他的眼睛变成了屋内最明亮的物体,像冬日里的火把,夏日里的冰晶,光耀夺目,熠熠生辉。
唐云云一阵惊喜:“你是怎么买到的?”眼眶继而升出热泪,将吗啡接了过来,哽咽道:“我现在就打。”
纪山荷与华思年围在床前,见唐云云轻轻拉出奶奶瘦若枯枝的手臂,把吗啡缓缓推了进去。瞬间,奇迹就出现了,奶奶脸上呈现一种异样的安详,所有抽搐消失得无影无踪。
奶奶终于不疼了。
眼泪无可竭止地从眼眶流出,她深深地看向华思年,走前几步,伸手抓住他衣角,慢慢将头靠在他胸前,双手环绕他的背脊,给了他紧紧地、毫无保留的一个拥抱。
暖玉入怀,如此贴近……却又如此遥远,他深知,这个拥抱仅仅是感动、感谢,别的什么都没有。
华思年一手拥住她,一手抚摸她的头发:“不担心了吧?奶奶现在好好的。”
她在他怀里闷闷点头,一个字都说不出。
唐云云见此一幕,便不声不响地走了。
良久,纪山荷才从华思年怀中出来,擦了眼泪:“你累了一天了,快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