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1 / 2)
他初次制这酒时,早已是千年之前,虽是诸事不顺,但往后的转折却总还能强差人意。
那酒液质地清澈,带了些许桃红,似刚有血浆滴落于其中。
如今他却已至中年,万事于身前终惊不起心中几道波澜,虽为情困,却又不致当局者迷。
这制酒的法子还是他从玄老儿那里偷学来的,以往自己曾在他面前那般刚烈地说自己断然不会喜欢男子,如今反而坦然接受了自己已恋上同性的事实。
不知这次的酒会是什么样子呢……
他果真能像他表面那样豁达吗?
他纤长的手指拈起一支装了暗红血浆的透明容器,平静已久的血浆刚触及到指尖带来的温度便瞬间沸腾,在表面鼓胀起血泡炸裂。
当他终于寻到当年困惑他许久的问题答案时,却又再度陷入另一个困惑之中,似乎永远都不能够停歇。
他是贪恋他对自己的感情吗?
他这一生所遇之人无数,却从未有人敢抛除一切顾虑这般真诚勇敢地向他承认喜欢表达爱慕。
或许是瞧上了他的脸,又或许是看中了他的权。
那他到底是为何而活着呢?他的乐趣和动力源自何处呢?
他是任性不假啊,可他也并非头脑不清醒,他又怎么可能对此毫无顾虑。
他曾考虑过的一切在他这又何尝未曾想过……
而他不是那个需要保护的年纪小不懂事见识短的弱者啊,他的心智远比旁人成熟得更早。
自己这么做究竟是不是误了他的前程。
虽说他并不及他现在位高权重,但迟早有一天都将登上与自己等同的位置,他,又或者说就算是自己,有谁能摆脱这身份地位的桎梏?
他们两个身为一族帝皇总是不可避免地要娶妻生子啊,但皇位又岂是能随随便便乱交出去的。
那他究竟是该由着自己继续任性妄为下去,还是应当尽快割舍让他走上应有的生命轨迹?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对了还是错了。
他应该……假装欺骗他迅速远离他吗?
他又十分担心那不过只是他年少轻狂的一时冲动,而自己却当了真。
自己能带给他什么呢?是他该有的家室吗?
他不过只是他的堂兄啊,既是处在兄长的角度又或是出于皇帝的考量他都理应放手由他自己去生活,而委实不该成为他停滞不前的羁绊。
他与他永远只能站在暗处,并不敢展露于人前。
他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承认并且站在世人面前接受众人指指点点的勇气。
可他若就这样干脆利落不问对方意愿地断了,又未免太过于伤人有违信任。若是同对方提及,难免又引得两人一中一齐生出烦乱牵扯。
他已经习惯性把对自己好的人想要亲近自己的人向外推走太多了啊,可他们离开之后,过的又是他们真正想要的生活吗?
他自己又真正拥有评价别人选择生活选择伴侣的权利吗?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啊……
但他又如何能讲清这是否只是自己私心想狡辩的借口呢!
他也从不知原来两人之间的感情可以这样的沉重,明明身已在其中沉沦享受却依旧觉得十分苦楚。
入口年轻时初恋的酒,从青涩而突然转向浓烈,酒香直冲呛得入鼻,一如他少时的冲动无虑,即便是因付出的牺牲而含了略重的血腥,也依旧甘甜香醇,而一再深品却也无什么特殊的味道。
新酿的酒终于成了,却似一坛清亮的暗红莓水,入喉绵延滑润,初来时倒不像一口酒。
那酒香终于沿着食道而向四周向口腔缓缓散开,并未熨烫过却仍似一股带了热度的暖流。
仍旧不像一壶酒,像是冲了清茶在口中融化。
而温软只维持了一时,便如热浪般突然火辣地在喉头翻涌撕裂,醇香气味儿泛至最浓,鼻头都熏着一股酣甜,生出一阵窒息的腻味。
一丝丝苦味在酣甜之后又开始自舌根向外蔓延,而舌面似又有了零星糖粒落下。
整个酒精味儿终于被大片迟滞粘腻不下的苦涩所埋没,那苦稠的液体似是紧紧附着着接触的皮肉将其带着向胃中下坠拉扯,寸寸断裂,淋漓出血。
他终是皱着眉头推翻了那坛酒。
好苦啊……
真的好苦啊……
为什么会这样……
这是他第十一次取血酿酒了,却仍未能成功。
或许那真的是它应有的味道吧。
“铭暄,你这几天不来我这嘴里可都快淡出鸟了。”
“铭暄,给你看我近日从公主那学来的一套剑法。”
“铭暄,我今日瞧羽族那些姑娘也不过如此,还真不及你半分好看。”
“铭暄,我有在这好好学习的!我真的在听你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