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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平(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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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们这一代才是温室里的花朵吧。”

江筠来毫不留情地讽刺:“只有你们研究所的人是好吗。”

林昭平的设计完成,是在清明节之后。

期间她多次发病,几次甚至挣脱绳索,全世界的人半夜里爬起来找她,发现她躺在高速公路旁,飞驰的汽车掠过她身侧,几次几乎要碾压过她的手臂。

老人的表情茫然,惶恐,瑟缩,看不出昔日的一点风光。

是秦太真找到她的,也是秦太真抱她回来了。我在后面感到气氛有点不太对,忍不住扒开他袖子看了一眼。

诺亚好好地圈在他手臂上。

我抓着臂环问:“小孩儿,你到底想干什么?”

秦太真侧头看了一眼他怀里的老年人。这画面实在滑稽,人高马大皱着眉头一张言情男二脸的秦太真,怀里横抱着个形容枯槁老态龙钟的老太婆,但我笑不出来。

他叹了口气。

“我在改错。”

林昭平醒来后大病了一场。病重时仍在持续坐着画图,即使她的腰椎已经撑不住了。最后她不得不让我代笔完成最后的设计——就算我毫无功底。那图画得我自己看来都脸红,但林昭平轻松地笑笑,说没事,他们能看懂就可以了。

只是到底没有想起莱茵,他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人。

她提起这件事时,遗憾地说。

我瞥了一眼当时也在场的秦太真,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

林昭平又双叒叕一次发病了。

她又回到了少女时代,想起了她的莱茵。她一整天都无止境地在秦太真身旁,和他说话,看着他微笑。晚饭后,她甚至敲开了我的门,问:“那个……能借我一条裙子吗?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裙子全找不到了——”

我看了她一眼,笑着问:“能闭上眼睛吗?”

老人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我迅速翻开手机。

【指令:让林昭平回复二十岁的状态。】

指令无效。

【指令:林昭平年龄为二十岁。】

指令无效。

【指令:给二十岁的林昭平一条裙子。】

指令成功,但林昭平没有变化。

【指令:给我面前的林昭平一条合身的裙子。】

“可以睁眼了。”

我拍拍她的肩,笑道:“我房里没镜子,让智能终端投影一下?”

林昭平信任地点头,我打开终端给她看。

白色的跖耳曼经典款式。礼服衬衫式的领口打着皱褶,风格强烈的深蓝色下装。镜中的年轻女性长发松散地盘在脑后,在晚间的夕阳下几乎呈现出一种薄金,浅褐色的眼睛溢满了无尽的欢欣,无尽的爱意。

我问:“满意吗?”

屏幕外依旧是老人的老人微笑了。

“谢谢。”她说,“真的好漂亮。我稍后还给你。”

门在我面前合上,我看了一会,转身走向窗前。

窗外的草地上,秦太真撑起一条腿坐着。穿着长裙的老人走向他,秦太真站起,她抖了抖长裙,行了一礼。几乎没有质量的丝质裙摆从她手中落下,前进,后退,旋转,拎起裙摆,在又一次旋转中让它同某种典雅的花卉般旋开,灰白的长发在风中飞散,柔软如海浪,映着金辉。

还有那双写满了少女心事的眼睛。秦太真说了什么,她哼了一声,小姑娘一样扭过脸去。

秦太真在另一个故事里,第一次认识林昭平时,她也这样做过吗?

我勉勉强强从存储器角落翻出与林昭平的对话,那是五十岁的林昭平,精力还像年轻时一样旺盛,她谈起“莱茵”时,满心的温柔和喜悦,哪怕她口中的莱茵仅仅给了她一小段幸福时光,就在逃离象牙塔的途中化为灰烬。那时的她在我心里是完全的成功女性,硬得像块板砖。

秦太真受了引诱一般向她伸出手,于是年老的女士将布满皱纹的手放进她的掌心,施施然行礼,他们交谈着什么,我听不见,二楼太远了。我只能看见林昭平笑了,她干裂的双唇擦过秦太真已经生出胡茬的下巴,而当秦太真想伸手回抱她时,那个老人又回来了,林昭平恢复了正常,苏醒的意识让她用困惑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一幕。秦太真似乎向她解释了什么,老人相信了,他们擦肩而过,没有任何肢体上的碰触。

我看见林昭平边走边将散开的头发盘起,她碰了碰领口,表情里带着某种可以称之为茫然若失的感情。

larine。莱茵。

语言是种很有趣的东西,一般来说,同一个语系里同一个词也许会有相同的意思,天差地别的也有,但因为萨尔斯莱曼的遗书而衍生出新含义的,只有这一个。

那是他的一个实验。他的朋友,喜欢海鸥,他给他起了个毫无恶意的外号——larine man去掉像。像海鸥的男人去掉像,当然是海鸥的男人。他从事鸟类研究,直到黄昏期,他开始被迫“穿越”。没过多久他就疯了,又一次回来的时候,他崩溃地喊着larinelarine,跳楼了,后来也去了那个世界的萨尔斯莱曼才知道,那里的通用语,larine是另一个意思。谎言。

larine,莱茵。莱茵这个名字是谎言,叫莱茵的少年也是个谎言。

他陪伴林昭平度过了最难的那一段。十四岁就进了象牙塔的前一小段人生堪称玛丽苏的天才被嫉妒和爱慕者有预谋地实施了强`暴,照片传的铺天盖地,不堪入目的词句在留言里处处可见,她本来可以让它过去,满怀恶意的窃窃私语却要将她淹没。然后出台了新规矩,所有的女性研究员都要服孕役,他们说成年的女人必须生育至少一个男孩。

林昭平是星舰设计师,每天寄到工作地址的却全是令人无法接受的信件,照片,快递。她不再能用手机,也回不了家。更糟糕的是,因为没有人愿意服从这项荒诞的规定,他们准备拿有很大社会影响力的林昭平开刀。

秦太真那时候是她的飞行员和助手。星舰的第一个试飞员,冒着巨大的风险。林昭平尚显青涩的成品第一次上天成功,“莱茵”在隔离舱呆了三天,出来的第一句话是“请和我交往”。

他们嘲笑他是接盘侠,但自此林昭平再也不畏惧流言,直到两年后一切风平浪静。

秦太真也就在那时候意外死亡。

那支本来预备在婚礼上进行的双人舞被林昭平改编成单人舞。她和自己结婚了,带着永不能说出口的情话,做了试管婴儿——不是和秦太真的,兼顾事业和子女,独自撑过那段同样艰难的时期。

直到将死之日,秦太真才因为无意中破译我的信息得知了消息。

“所以说,”

我用看人渣的眼神看着刚刚宣布自己要提前离开的秦太真。

“你甚至不愿意看着她死?”

秦太真的手攥了一秒,他麻木地说:“我不认为你能对我的感情生活评判太多。”

我简直要气笑了,揪着他的领子把这小混蛋拽下来。秦太真不适地动了动,皱着眉没有避开。

“听着,”我恶狠狠地威胁他,“你最好考虑清楚自己的感情,无论是对诺亚还是别的什么人,如果不是你的错,那很好,如果你是故意的,我就……”

好像也不能怎么样。

秦太真问:“为什么?”

我翻了个白眼,眼睛归位的时候,就看见秦太真好像是做了个笑的动作。

我摇了摇头。

“秦太真,诺亚和林昭平是我的朋友。”

“我也是。”他说,看上去好像更想说另一个词,但忍住了。

“所以我不能……”

秦太真摆了摆手,他启动了空间转换器。白色的辉光无声地将他包围,直到他怀中的那一大捧百合花落在地上,花非常新鲜,带着露水,夹有一张秦太真手写的便条。

“林昭平今天死。”便条上说,“对不起。”

我抱着花匆匆跑向林昭平的工作室,不出所料,那里空无一人。楼下一阵喧嚣,几个白大褂匆匆地冲入,拐进楼下的卧室。林昭平的孙女也在其间,她抬起头看着我,勉强笑了笑,笑得像哭一样。

我抱着花匆匆跑向林昭平的工作室,不出所料,那里空无一人。楼下一阵喧嚣,几个白大褂匆匆地冲入,拐进楼下的卧室。林昭平的孙女也在其间,她抬起头看着我,勉强笑了笑,笑得像哭一样。

秦太真就在门外。

林昭平痛苦地抓着床单,喘不上气的时候,秦太真就在门外。

她的心脏停跳了,医生开始做电击。

他就在门外。

林昭平恢复意识,说:“我的时候到了,都出去吧。”的时候,他在门外。

我像在看什么荒诞的戏剧,置身于局外。秦太真和我一样,哪怕这是他曾经拯救过的,爱了他一辈子的人。

我不知道他是不能还是不敢。

但是他没有。

林昭平让我过来,她要给我一个拥抱。可是我的手还没有碰到她瘦骨嶙峋的肩膀,她的意识就又一次击垮了。

记得莱茵的林昭平捂着胸口,痛苦地无意识地说,莱茵,你在哪儿,莱茵,我好难受。

不记得的林昭平的眼神老迈又浑浊,她尽力温和地劝我:陈烙,你先出去。

清醒复又昏迷。重复这个过程四个小时后,她回光返照。

“快走吧。”

老人笑到。

“看多了对你不好的,陈烙。去,记得把设计图带……”

她像失去水的鱼一样大口呼吸,似乎想要呼喊什么,眼睛里成千上万的碎片似乎要化为实质。

林昭平的全身剧烈地抽搐着,她松垂的胸`脯弹动了许久,嘴一张一合。我茫然地四下望望,一尘不染的画板,窗台上的摆件,书架,录放设备,造型奇特的零件,什么都有,除了药。药早就收走了,林昭平死志已存。我焦虑症都要犯了,揪着旁边人的领子问:“林昭平他妈的到底在说什么?”

对方侧着头倾听了几十秒,为难地说:“好像是什么……什么鸟在湖上盘旋?”

“我怎么知道什么鬼鸟在湖上盘旋——傻鸟?”

“不对。”

“我当然知道不对!妈的我还莱茵在湖上盘旋呢……等等。”

我愣住了。

Larine.

“莱茵。”

对方惊愕地转述道:“她说,对。”

“是莱茵,莱茵在湖上盘旋。”

我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林昭平。

她想起了莱茵,这也许是偶然或者回光返照的作用,但她说飞鸟在湖上盘旋。她还记得那幅画。他们一起画的,模拟《群山回唱》里的某个场景。林昭平站在前方,双眼如秋水,她身后是真正的秋水,不远处停着一辆车,秦太真在那里小睡,手搭在车窗上。

她的脸部肌肉还在颤抖,一道口水沿着她嘴角的法令纹淌下来。而在她重复着“莱茵”这个词时,眼泪突然也开始不能自抑地从塌成一团的眼角里开始涌出。

真奇怪。我麻木地想。原来这样浑浊的眼睛也能流出这么清澈的眼泪。

林昭平痛苦地呜咽着,发出压低的哀嚎般的声音。这景象实在太过令人难过和惧怕,以至于在场的人竟然没有一个敢大声说一句话。渐渐地,声音降低了,她像仍有留恋一般四处望了一望我们,剧烈地喘息着,然而肺的张合程度还是肉眼可见地衰减下去。

她再次含糊地说了一句什么,慢慢地,慢慢地将自己抱进自己的怀里,像婴儿回归母体一样。在这新生者陷入长梦之前,她那对充斥着血丝的眼睛看向我。

我冲过去,听见她说:“晚安,朋友。”

又说:“空无一人的明天终于来到了。”

——你看,所以我说了,我和秦太真看问题的方式不太一样。

如果让他讲讲旧事,他大概会讲他们年轻的时候。比如“但完全没人能否认那是最好的时间。”“那是个奇迹”以及“林昭平给了我我想要的全部,甚至比那更多。”

但我只会说:放他妈的屁。

秦太真,胆小鬼,懦夫。他让一个女孩子为他跳舞,还为他说“空无一人的今天终于来到了”。

他谁都不敢全信,所以他活得就像柳宗元《江雪》的藏头,千万孤独。到最后我也不知道他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一路无头无尾得让我只想骂他。

但我也很高兴。

我在这个番外里又见了江筠来一次。

我不明白秦太真到底有什么傻`逼想法,他从头到尾就是一心机绿茶婊,但我有点知道林昭平为什么喜欢太阳。

因为她像个天使一样在桂树下旋转的时候,他也看着,眼睛里有那么闪亮的光。

——————————

我合上陈怀刑递给我的剧本,感觉有点头痛。

“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我问。

陈怀刑撇了撇嘴:“你俩的同人文。”

我死亡注视她。

她死亡注视回来。

我们真不愧是一家人。

“所以……”她问,“要让你形容你们俩的以前你会怎么说?”

我看着她:“首先你得答应我你不能笑。”

陈怀刑唔了一句,捂住了脸。

但完全没人能否认那是最好的时间。我们看着群鲸穿过天际的云海,金蜂越过日光下覆着白雪的群山。那些艰难的跋涉,令人回想起来都觉得浑身酸痛的露营考察,在线路遍布的房间里等待着超级计算机完成验算的压抑时间,所有的一切都统统比不上成功进入轨道的那个夜晚。我们不能喝酒,一人拿着一瓶果汁,在观察室里疯狂地拥抱,大笑,亲吻每一个和自己对上眼的人,那些闪着绿光的数据流就像成千上万颗星星,拥有我从未见过的璀璨,足以让我们忘记一切,忘记林昭平连带着我们所有人一起承受的痛苦,直到横七竖八地躺在地面上痛哭出声。被叫做女巫婊`子和贱人的主负责人林昭平终于有了出头之日,所有的,所有的一切,我们都拥有了。”

“那是个奇迹,一群万人指摘的科研疯子们顶着八方压力,用少得可怜的资金创造出来的奇迹。”

陈怀刑那句话说的没错。

林昭平给了我我想要的全部,甚至比那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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