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2 / 2)
“但你是否想过,休眠仓一样能做到这样的效果,伯瑜?”
我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不顾他的手臂,推开它往外走。座钟的倒影里,岁之迢微笑着看着我离开,在身后道:
“记得代我向怀刑问好。”
【我对她的培养始于我扭曲的精神。我对于她来说,不是亲人,不是友人,更不是爱人,这些感情对于我来说实在是过于令人作呕。我只是引导她——或者换一个词,我甚至没有引导她。我只是看着她,在明处,在暗处,在每一个她知道和不知道的角落。】
“停。”
【与其说我爱她,不如说我将一切的梦想都寄诸她身上。我珍爱她的每一寸骨骼,每一滴血和每一个想法,她可以不同于我,但她属于我。她可以说性别认知障碍,可以有药物依赖,她甚至能够是病态的,神经质的,或者将这一切都藏匿于美丽的皮肉之下。当她死了,我要用最深切的悲哀,最强烈的情感去祭奠她。】
“停。”
【她是我的东西。】
【它是我的东西。】
【这就是我所有的想……】
“停。”我敲了敲臂环,“我说停。”
【玩家要休息了吗?】
“我不困。”
诺亚的身体还没批下来,前两天出了事故,烧了他半个身体,幸而没有波及最最珍贵的生物质主机。
董晰把这玩意儿扔进我手里的时候我甚至有点分不清现实和游戏,它实在太像游戏里那东西了,虽然不能自由变形,但只要通过一个微不足道的伤口和末梢神经链接,同样可以不通过语言交谈,甚至还能利用生物能进行一些遵循物质守恒的变形动作。
董晰说这是诺亚提供的资料,我更倾向于感谢复兴党,顺便在她走之前提了一嘴随着这项技术而骤然提高的人脑不安全性。
再然后就是现在,我让诺亚读的这本书。
因为意识连接的特殊性,起初听诺亚以这个方式读书还是挺奇怪的,不过我叫停的原因不是这个,是它的内容实在瘆人。
我合上诺亚刚刚正在扫描的书,封面是一只被画成红色的蓝松鸦,没有书名,看起来有些可爱和古怪。我在收到岁之迢的慷慨赠予时还以为这是什么童话书,结果翻开来,全部是一个中年男人对某个年幼(或者年少)女孩的臆想和迷恋。他圈养她,抚养她,指引她,与此同时,他无微不至,以及无孔不入地观察她。
“林达生前一直向我讨要这本书。”岁之迢在附送的字条里写道,“因为某些原因,未能来得及寄给他。希望你能有所发现。”
我叹了口气,打开手机给纪红真发投影。他是最了解休眠仓的人,知道原理和接触人的名单。
纪红真很快接了。
他是个漂亮的人,皮肤细白,五官柔润,澄澈的褐色眼睛,有栗色的长长的卷发。这会儿他穿着系带的衬衫,妆容精细,笑着看过来,一绺卷发从他耳后溜出,耷在平坦的胸前。
“今天怎么想起找我了?”
我的目光落向他丝绒般的红色长裙。
“问点事。”
关于休眠仓研发人员的问题在舌尖上转了一圈,鬼使神差地,另一个问题脱口而出。
“当初把你从领养院里带走的是谁?”
纪红真的脸上毫无纰漏,他冲我笑了一下,平静地说:“林达,我们生活了一个月,他放弃了抚养权,直接移交给研究院。”
“母亲角色呢?”
“……”
“母亲角色……”他顿了顿,回答,“我没有见过她,但听林叔说过。”
似乎陷入了回忆中,他的语气变得迟缓起来:“她是个很美的女人,只比我大九岁,有很严重的药物依赖……也因此而死。”
“你知道她的名字吗?”
“他没说过。但是我猜——”
纪红真安静了两秒,猝然道:
“红。”
“她的名字是‘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