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 / 2）
【十一】
会考结束的那天夜里，齐恒借口查点东西，向父母申请到了电脑的使用权。
页面上显示着市三中的地址，他拿起纸笔记录好路线，又将纸条叠好放进裤兜。明天正好是圣诞节呀……他轻轻感叹。明天下午，他打算出发去找卫子宁，准备在校门口等他，算是惊喜吗？可是如果卫子宁他妈来接他怎么办？应该不会吧？
辗转反侧，齐恒这一夜着实没睡好。期待与兴奋基本上是和睡意打了一夜的游击战，直到后半夜睡意才略占上风。醒来时已经接近十点了，“唉……”他叹气，自己也太能睡了。这倒并非只是为情所扰的缘故，会考这块大石压了他太久了，日常睡眠又不多，结束考试后，这副皮囊就自动选择了休眠。
早饭午饭并作了早午饭，混着心事一起下肚，就穿那套白卫衣吧，齐恒想着想着便笑了起来，现在的自己有点像第一次去约会，平日里几乎是随意穿着，反正有校服罩着，突然的假期反而让他平添多余的烦恼。
下午一点半左右，齐恒收拾好准备出发，到三中的路程大概是两小时，但他实在拿捏不准学霸的答题速度，谁知道他会提前多久把卷子交了呢？
一路的空调客车坐他直恶心，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不满，整个人头重脚轻，脑袋里好像有个地磁混乱的罗盘，他突然理解为什么卫子宁不做大巴了。下车的那一刻，堪称为解脱，凛凛的北风也让他觉得清醒畅快。
找车站，等车，乘车，下车，问路。这边的路他实在是不熟，活像个进城投奔亲戚的乡巴佬。
来到了陌生的校门口，齐恒不禁感叹，果然正规重点中学在门面上就是气派，楼梯古香古色，就连收发室也作成了仿古的亭子，看看表，快四点了，他踩在了花坛上，向里面遥望。花坛上也有几个家长望着校内，周边挤满了私家车，把校门口的路围得水泄不通，看样子，都是等着接孩子回家的。
身边有三三两两的家长聚在一起，大声聊着孩子的成绩，这里只有齐恒一个少年人，他只觉得几分无助和孤单从脚底驾着寒意往上弥散，他不得不小步地在窄窄的花坛上踱来踱去，试图驱赶这份清冷。
明明一整天都不觉得胆怯，为什么现在才开始担心失败？
天边的暮色悄然浸透了云彩，混着夜色向上攀爬，夕阳垂垂，已然倚在西山同月亮遥望，夜色又沉了几许，好在有几盏街灯撑起了一片昏黄的光影，不至于让黑夜全然淹没整座城。
手表上的时针和分针从钝角变成了锐角，又慢慢靠近，重合——四点二十二分，已经有几个学生从教学楼里出来了，有人是四下张望找自己的家长，有人则是直接走去了车站。
齐恒觉得更紧张了，浑身上下的每一根弦都绷的紧紧，他停下脚步，却低下了头，不敢向校门内张望，一会儿若是见到人了，该说什么好呢？总不可能解释恰巧路过吧？若是他和家长在一起，又看到了我，那该怎么办？他家长该不会认为我是个跟踪狂吧？若是没见到，倒可谓送了一口气……
人都已经在这里了，怎么又说丧气话？来都来了，怂也得硬上。
他用双手拍了拍脸颊，给自己打气。
学生陆陆续续走出校门，其中似乎有个人影很面善，是他吗？齐恒从花坛上跳下，没入家长群，隐匿身形，目光却紧紧锁住那人的身影，他需要先确定有没有家长来接卫子宁，若是有，那么可谓功亏一篑……
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齐恒回头，却听那人笑道：“我还以为认错了，你怎么在这里？”
是卫子宁。
“我、我、是来……”糟了，见面的理由他忘记提前编了。
“你是在等人吗？”卫子宁问，对于齐恒的到来，他确实惊讶了一下，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
“算……算是吧……”我是专门来接你的，这句话，他还是无法说出口，好在他机灵，顺势补上一句，“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我看到有人站着花坛上，有点像你，然后又跳下来了，就好奇过来找找。”卫子宁没在为难他，语气带着关切，问：“冷不冷？等很久了吧？”
“还行……”今天的天气也算不错，风不算大，便少了那刺骨的寒。
“我带你喝点东西吧。”
不待齐恒回话，卫子宁就带着他，转了一个路口去了肯德基。快餐厅里点餐的人虽然不多，却是人满为患，有不少等孩子的家长没开车，又不耐寒，便选了这么个好地方。
齐恒喝着热饮，身子暖了过来，头脑亦是焕发思维，他不能由着卫子宁牵着话头了，要不然下一步大概就是各自回家了。他必须做点什么，余光扫到窗户上挂的圣诞金铃，对了……自己来的目的难道只是接人吗？圣诞节不正是最好的由头吗？
“我听说……步行街那里圣诞节挺热闹的，本来就是想去看看的，后来也想到我不太熟悉路，干脆等你一起去。”齐恒不由得佩服起自己的圆场能力。
“确实是，那走吧，这里太挤了，一会儿打个车吧，不过你得有个心里准备，步行街上确实漂亮，但人也不少。还有……”卫子宁喝了一口热饮，眼角漏下了几分笑意，“你可得跟住我，冬天手机容易冻没电，可千万别走散。”
出租车内暖意融融，两人都坐在后座，齐恒来的时候也怎么欣赏街景，倒不是没那份心思，而是公交车的玻璃都被冰霜锁得严严实实，只余一片白茫茫，就算勉强用手指融出一个圈来，视线内的景色也像是笼着一层薄雾。但现在就不同了，出租车的玻璃通明透亮，窗外的景色和白天迥然不同，尤其是主干道路，落了叶的树本应死气沉沉，却被人挂了串串彩灯，每隔几十米，还有用冰砖搭建的小灯塔，街灯、彩灯、冰灯把城市映衬的玲珑璀璨、熠熠生辉。
望了一会儿街景，齐恒收回目光，装作偏头去看另一侧车窗的风景，卫子宁慵懒地倚着座位，平视着前方，看来夜景对他无多吸引，车内光线并不好，少年的轮廓随着窗外灯影忽明忽暗，也让齐恒心旌摇曳。狭小的空间内，盯着对方是很容易被发现的，他又把头转了回来。车内很静，似是能听到轮胎和路面的摩擦声，齐恒想到了什么，打破沉寂问道：“还没问你考的怎么样？”
“应该是全A，”卫子宁也把头偏向了窗外，说到：“就快到了，别把东西忘车上。”
为了方便停车，司机在对面路口就把二人放下了，齐恒遥望步行街，只见整条街都是流光溢彩，各色的灯饰把夜妆点的如梦似幻，倒是个情侣约会的好地方，美中不足的就是人潮接踵，将距离美压榨的支离破碎，见此，齐恒不由得感慨：“这里之前是不是收费景点，然后圣诞节当天突然免费？”
卫子宁笑了：“这里平时人也不少，你是第一次来吗？”
齐恒跟着卫子宁往路口里走：“当然不是，只不过上了高中就没来过这里了。”
“跟紧我，别走散了。”卫子宁说着，伸了胳膊笼了一下齐恒的肩。
这样亲昵的动作卫子宁是很少主动做的，齐恒心中不生欣喜，但周围这么多人，他也稍觉芒刺在背。
是无意的吗？还是别有暗示？
齐恒的内心一波三折，直到那条胳膊收回去了，他瞥头一看，发现卫子宁还是没戴手套。“给你。”齐恒脱下右手的手套递了过去，他记得上次是给的左手那只，算是导致学霸写字难看的间接原因。
“谢谢。”卫子宁这回倒是没客气地接过戴上。
进入了步行街，两人也渐渐融于人潮之中，身处一片灯影绰绰。街上行人几乎都是俪影双双，卫子宁在前漫步而行，齐恒则是稍缓两步，没有上前并肩。沉默像一块石头，抵着齐恒的喉咙，他分明有好多话要对卫子宁说，却又连一个音也不敢吐露。
怂什么怂啊！齐恒对自己的临阵退缩大为不满，恨不得当街捶胸顿足得以抒发。
人在逃避时，总是喜欢给自己找各种理由。一定是这里人太多了，所以他才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