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2)
【四】
对齐恒来说,周六是只有上午没有早晨的,睁开眼时,表上时针已经和“10”完美对接,爸妈周六也要值班的,家里只剩他一个了。他也如此庆幸自己起来的晚,因为在他掀开被子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了内裤上的尴尬,自己原来肝火这么旺吗……
这不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了,他没有马上下床,而是静坐床边补全贤者时间。许是春朝一梦了无痕,此刻脑海残留的不过零碎片段。
比如……那双从他脖颈后方探出的温柔修长的手,比如那似是低吟浅唱般唤他名字的唇,还比如那跪在他脚边的躯体和上下求索的口……
想到这里,齐恒只觉一股燥热闷上心头,自己像是化身成一只开了栓的煤气罐,若遇上星星之火,必然把床给燎着了。好在理性上线呼叫脑内的119专线,这才让他离开被窝,准备去冲澡。
水温略低,水流稍大,脑内的119具现化成水流,欲助他平定梦里乾坤。但在洗澡时,有人喜欢唱歌,有人喜欢演习,齐恒却喜欢胡思乱想,脑子里的那几根弦被拨的铮铮直响,丝毫没有偃旗息鼓的迹象,恨不得来一曲《十面埋伏》,音符们跃跃欲试地想钻回梦里,妄图从破碎支离的画面中摸出些线索,妄图在梦境和现实中寻觅出交点。
因为,他总觉得那人影有些熟悉。
“哎……”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自己怎么竟想些没有用的?还不如把作业补了。齐恒甩了帅浸湿了的短发,胡乱地拿毛巾抹着,那架势好比头顶是麻将桌,而他正在给麻将们来一场声势浩大的洗牌,恨不得把上面的图案都搓掉的那种。
两宿觉睡过去,自诩脑容量只有128兆的齐恒就把周五的窘境抛之脑后。周一早晨他来学校时,便见卫子宁在埋头书写。他第一反应是:这丫的也有早上来抄作业的一天。但又觉得这实在是荒唐,毕竟往常卫子宁才是那个大爱无疆的出借人。
齐恒把书包扔在座位上,手撑着桌子居高临下地问:“写什么呢?”
“假条,”卫子宁笔下不停,“篮球队的假条,这个假期我得回市里,不方便去训练了。”
“哦,你回那边,不会很无聊?”语气不咸不淡,但心情却低了几分。本以为他们两个会用训练、作业和休息来填满整个暑假。
“不会啊,这样我妈周末也不必折腾回县里了,而且我也得用假期时间把课补一下。”卫子宁刚好写完,把假条收好在一旁。
听到这里,齐恒顿时语塞,补课这两个字对本校学生来说真的是不够亲切,除非是学校给安排加课,即使收的补课费不多,这样的做法依旧是怨声载道。虽然十七中也个市重点中学,但是真正有志求学的孩子,在中考时就已经跳到市里的名校了。人和人之间的阶级,在他们还是孩子时便已经有了定位。
对卫子宁,齐恒认为是“传统型学霸”,又名“别人家的孩子”,课上认真听讲,课下多做习题,待人温和有礼,身材匀称有力……自己书桌里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没一本写完的,而卫子宁的练习册累计起来快填满一书桌了。
这人和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不过齐恒倒是轻易认命,他最开始的嫉妒心早就深埋地壳,如同学生不必嫉妒老师的知识比他们丰富一样。卫子宁是考上三中的“种子选手”,来十七中,不过是一颗天鹅蛋忘在了鸭子窝,一个西瓜籽错埋进香瓜地。
以后……他大概会去某个一本院校,离开这个小县城。至于具体去哪里,齐恒自是不清楚的,但是傻子都知道卫子宁不属于这里。
想到此处,齐恒觉得心里有些发堵,他也许知道了为什么卫子宁无法真正融入班级,因为他没有同伴。鹤立鸡群,鹤也是寂寞的。
因为临近假期,同学们就像了煮过劲儿的饺子,内里的馅儿早就散了。最后一节课是老林的,他干脆就让出来当班会,让各科当课代表把作业布置下去。齐恒是虽然任职文课代表,但由于老林直接在课上安排好了作业,他反而比较闲,眼神又无意识地飘向卫子宁手。那手在笔记本上快速书写,齐恒目光涣散,把手都看的重了影子,忽一眨眼,重影的手又焦距在了一起,在聚合的瞬间,齐恒却是心下一突——这手仿佛与梦中的手重叠在了一起……
好端端的,自己居然……在梦里和同桌不可描述?
尴尬像突发的海啸,铺天盖地地将齐恒淹没,一时间竟真觉得空气液化成水,把他浇的劈头盖脸、呼吸不畅。他扭过头,随手从书桌里摸了一本书,正是那本连名字都懒得往上写的《心理健康》,他随意展开某页,试图用默读的方式将那些不正经的画面剔除。
“爱具有广泛的含义,不仅局限于男女之间……”
读了不到半句,齐恒便觉这行字直刺眼睛,从而忽略课本后面关于“父爱、母爱”的举例。他终是意识到了什么,真相的出现像无声的闪电,照夜如昼,静默若死。他已不是缺乏生理知识的懵懂少年,何况“好感”这东西对性别也没有限定。
齐恒心生烦躁,周围同学的低语声在他听来,像有一名蹩脚的指挥领着一千只青蛙大合唱。他
焦虑地转着笔,笔在指缝间上下翻飞,却没几圈就摔到了地上。再弯腰捡起时,却发现笔尖上的小珠不翼而飞,还漏了点墨,好端端地一支笔,却遭横祸飞来,在失去了某重要部件之后,成为了一废笔。
“卫子宁,我笔刚才摔坏了,能不能借用一下。”齐恒略带窘迫的询问。
“铅笔行吗?”卫子宁也和大多数男生一样,没有用笔袋的习惯,就那么两只笔随身带。
“要不你把记作业的本拍个照,蓝牙传我一下吧。”齐恒也懒得记作业了,何况卫子宁的笔记向来质量颇高。
“行,等作业都留完的。”
那只没了珠的笔倒也“死得其所”,这“舍身取义”之壮举成功驱逐了烦躁。齐恒神色木然地看着笔尖,心里坦然地进行着自我安抚:喜欢同性也没什么,振兴中华也不指望我传宗接代。甚至思绪已经刹不住车:两个男的在一起,以后结婚,岂不是两套房子,两台车?
齐恒都要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一手佯装托腮,实则捂嘴掩笑。他又瞟了一眼奋笔疾书的卫子宁,按下决心——以后多听课,少看手。必须改掉这个毛病,这都已经连手带人地往梦里跑了,下回指不定自己在梦里对人家行为不轨。
行为不轨……吗?自己究竟想干什么!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齐恒将头转向了另一侧,教室的后门开着,人影稀疏流动,看来有几个班级已经提前放学了。一个女孩半掩半藏地停驻在后门口,像是在等人,这也不奇怪,谁外班没几个朋友呢?
没几分钟,老林也让提前放学了,齐恒离后门最近,第一个走出,他瞥了一眼那女生,却见那女生也正望着他。
“同学,能麻烦你帮我叫一下卫子宁吗?”女生个子不高,梳着短发,看样子比较内向,一句话下来脸就红透了。
齐恒本想说一句,“你可以等他自己出来”,却回头看见卫子宁还伏案而书,下发的卷子也没拢进书包,看样子一时半刻也出不来。
“同桌,有人找你!”齐恒帮着叫了一声。
“谢谢。”女生抬头向他道谢。
“是你?” 齐恒脱口而出,这不是上次撞到卫子宁的那个女生吗?
卫子宁的交际圈也就方圆几十米,走不出这个教室,齐恒觉得他根本不认识这个女生,那么现在的境况是……这妹子在倒追他?齐恒按耐不住好奇心,反而不着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