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顽不灵（九）（1 / 2）

鱼之跃转身，面朝着桌子，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打，每一声都敲在连漪心上。

连漪紧张地捏起衣角，有些后悔把话说得这么过露。他年纪在这几人中最小，又没有过人的才干，如今尚未封王封地，除了个皇子的名号，手头什么实权也没有。文治不成，武功不显，如若秋冥和鱼之跃真结成同盟，他在这二人面前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如果他今日的话当真打草惊蛇，那无异于以连玥的名号树敌......

正越想越怕时，鱼丸转过身来，想和连漪细说，不料被他吓到：“怎么了？怎么泪流满面的，是不是不舒服？”

连漪一惊，伸手摸脸，才发现脸上一片水光，是他激动时爱流泪的老毛病犯了。他看鱼丸一脸真诚，只得以实相告：“我怂...”

“啊？”鱼之跃更不解，连漪解释：“其实我也不算什么东西，我问你也没必要回答，对吧？无非仗着你好性儿，如果你真有反心，我这就是打草惊蛇......”

鱼丸好笑地抚上他肩膀捋了两下：“不要想太多，别自己吓自己，行不行？这才什么时候，都是小打小闹，别总预备着生死存亡关头的事情，好吗？”

连漪噙着眼泪点点头，咕哝道：“我果然还是太欠历练，不懂事儿，处事这么不成熟，也帮不上什么忙...”

“你这么多思多虑，全不像平日口无遮拦的样子，”鱼之跃探究地看着他，“是因为关乎连玥，才这么勉强自己吗？”

连漪先是一愣，复又点头：“我没什么才干，如果连言语周全都做不到，不要提帮我哥，根本什么都做不到...结果还是搞砸了...”

“你别这样贬低自己，也别和我这么生分，行吗？咱们平日里并不生疏，何故今日对我多加揣测呢？”

“对不起...”连漪低下头，他不好意思说，今日他得完全抛却偏私，超越自己立场来看这件事，可惜脑子转速跟不上，既让鱼丸感到生疏，又达不到自己目的。

鱼之跃抒口气，连漪平日里小孩心性，又全然依赖连玥，是最简单自在的，不想一朝为了连玥能做到这个份上，当真像一条尽忠好狗，毫无一己私心。他受了连漪的道歉，坦诚道：“关于秋冥为何处处挑衅，与人难堪，我觉得与他个人关系不大，依我揣测...可能和秋辰将军家事关系更大。”

“难道不是秋冥高傲自负，不愿屈居人下么？他武艺那般高强，被压一头有所不满，倒也可以理解...”

鱼之跃笑着摇头：“自来君臣各尽其分，君主不一定要样样强过臣子，我想秋冥不至于想不明白这一层，他对连玥必然不存在这种情绪。若说昔年对连瑀，可能会有一点...”又想到当年秋冥立誓要杀死洛花报复连瑀，洛花却是连漪亲妹，因而打住话，继续道：“他近日似乎终于有意愿和我讲讲令他困扰的家事了，他在言谈上过分羞涩，我们交好这么多年，他从不曾谈起他无力控制或困扰的事，一般都是自己咬牙硬抗，我想帮忙也无从下手，才拖成今日局面。”

连漪听到连瑀之事，想来应当是围猎那次，了然地点点头，后又听到鱼丸说秋冥并未告诉过他，只得一起揣测道：“你说的家事，莫非是秋辰将军与妻妾不睦？可一向并未听说啊？”

鱼丸点头：“确实不曾听说，可眼见为实，我曾到将军府拜访一次，总觉得有些不同寻常之处，不过一时说不上来...”

两人互相交了底，凑在一处揣测密谈，又恢复了平日里亲密样子。说了会话，连漪怕耽误鱼之跃做事，就要告辞。鱼之跃心疼他之前自卑自贱的那番发言，有意调教他，好让他有一技之长，更有自信，便留他在此读一会书。正说着，外头有人通传：“少爷，秋冥公子来了。”

连漪一惊，转眼就看到秋冥毫不认生地推门而入，手里提着一摞糕点，唤道：“小丸——”不料抬眼看到连漪在此，急忙刹住话头，带着好奇看一眼鱼之跃。

鱼之跃解释道：“连漪来看我新收的几本书。”

秋冥自若地放下糕点，又恢复了往日冷飕飕的气场，抬头颔首挺胸收腹，很是端庄地“哦”了一声。

连漪可算是开了眼，此时他才更深刻地意识到，秋冥确实不是带着敌意针对谁，而是真的对人极其别扭，像隔了一层罩子。他长抒口气，心里一块大石总算有着陆迹象，显在脸上就是笑弯了的眉眼，他觉得自己此行收获已大过预期，恐继续待在这里给鱼丸秋冥造成不便，遂告辞道：“今天我也看得差不多了，多谢兄弟！不如接下来你们俩好好聊，我改天再来？”

秋冥才找了椅子坐下，闻言“腾”地站起身，他害怕是由于自己过来导致鱼丸和朋友不能正常交际，有些焦急道：“不必，你没看完就继续看，别介意。”他有点后悔自己平时给人留下凶神恶煞的印象，没想到有朝一日弄得自己最亲近的朋友可能因为自己面临交际不畅的境地，有些烦恼地皱起眉，钉在原地不做声了。

连漪看一眼鱼之跃，又瞟一眼秋冥，迟疑道：“那...那我再坐会？”说实话，他平时和秋冥交往不多，对对方也很好奇。正如鱼丸之前所说，“眼见为实”，如果能亲眼看到秋冥的举止，想必能更了解他的为人。

鱼之跃没想到这二人竟然达成共识，虽不明白关窍何在，但仍笑着点点头：“也好，咱们一起吃秋冥带来的糕点吧？我手上有个书稿要译，你们俩一会可以在外间读书喝茶，傍晚咱们可以一道出去转转，我顺便送你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