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 改 变（2 / 2）

陆展很高兴，他说，真的？公司真的安排了别人？艺术总监斩钉截铁，真的，这个组合以后你想加入也没有机会了，然后摇摇头，不过陆展，至于公司对你以后的安排我也不敢说，有什么等通知吧。

陆展太高兴，并没有意识到艺术总监话里的深意，他以为这一切过去了，他可以像以前那样拍戏了，却在第二天收到停止一切拍摄活动的通知，包括那部还没有拍完的偶像剧和那部还没有开拍的电影。

陆展跑过去，质问艺术总监这是为什么？艺术总监淡淡地看着他，陆展，我早就说过，你别总觉得自己重要，你是有颜值有才华，公司也很器重你，但这个世界缺了谁都能接着转，公司可以给你资源，也可以给别人，年轻人，有自己想法是好的，可是这个世界很残酷，你不服从公司安排，就得接受这个残酷的结果。

陆展当场愣在哪里。这是陆展始料未及的事，他本以为据理力争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却不曾想会是这样的下场。

那天以后，公司果真停止了陆展的一切活动，原来安排电视剧和电影的角色都交给了公司另外的新人，每天只是安排陆展做着基础训练，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安排。

后来陆展是从别人口中得知，原来那个叫王奕杰的男孩是公司总裁杨曦的儿子，公司要陆展和王奕杰组成组合是为了捧红杨曦的儿子王奕杰，陆展不禁哭笑，原来如此。

一直无事可做，陆展的助理也替陆展不平。一天，陆展在训练室训练完正坐在地板上发呆，助理小刘气喘吁吁跑过来，陆展，你以前参演的那部电视剧播放了，你知道有多火吗？你看看网上的点击量，里面的男二号林泽也火的一塌糊涂，这本来是你的角色，你演的可比林泽好的不是一星半点，你没看到，这两天林泽看到我那瞧不起人的眼神。不就你不演的角色吗，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似的。

看陆展半天不说话，刘助理走进，淡声说道，陆展，其实没关系，我们还有机会，只要有戏演，早晚会火的。

陆展一直以来积压在身体里的怒火一下子爆发了，他腾地站起来，朝楼下总监办公室跑去，后边刘助理边追着他跑边喊，陆展，你要干什么？你可别冲动。

陆展后来告诉我们，在哪个时刻他想到的是，为什么命运会对他如此不公平，他一定要和公司要一个说法。

陆展推门而入，双手拍在桌子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坐在办公桌对面的那位艺术总监，把公司对自己的不公和盘托出。

艺术总监倒很冷静，坐在对面办公椅上，歪头靠在上面，只平静的看着他并不说话。待陆展说完，他只淡淡说句，陆展，你所遭受的不公不是我的过错，我也是服从公司的安排。至于今后公司对你怎么安排，我也只能服从公司决定。

陆展满怀愤恨地说，好，服从公司决定是吧？听从公司安排是吧？那我去问总裁。

艺术总监淡淡说句，好啊，你可以去问。

陆展甩开门，看到刘助理满脸焦急的等在门外，一见陆展出来忙拉住他说，陆展，你可别意气用事啊。

陆展甩开刘助理的胳膊，径直向前走，步子大的好似要跑起来。

走出不远，就看到林泽从对面走来，经过陆展身边，瞟眼陆展，脸上浮现出的满是不屑。陆展停下回头，就看到林泽已走进总监办公室里，和艺术总监不知道说些什么，脸上堆着满面笑容。

并没有听从助理劝阻，陆展径直去了总裁杨子曦的办公室。

总裁杨曦，陆展早有耳闻，在屏幕上也不少有关她的访谈。这个精明能干的女人现年四十二岁，曾和他的丈夫经过独立打拼创造了这个恢宏的娱乐帝国。她的丈夫数年前过世后，这个公司一直是她在支撑，数年来公司培养了无数知名的演员、明星，可谓风光无限。

陆展怒气冲冲面对坐他对面的那个威严神圣却不失优雅的女人，陆展知道，在这个圈子里，她想要毁掉一个人可以说是易如反掌。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陆展眼睛通红地盯着她。

你是？那女人挑眉说道，我认识你吗？

我是陆展，陆展脱口而出，就因为我想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发展，没有服从公司安排，你就要这么报复我吗？

陆展，哦，她沉思一下，笑出声，你就是那个陆展。你说报复，我还真没有这么想，我只是交给你规矩，她站起来走到陆展身边，上下端详一番，年轻人，果然一表人才。但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一表人才的人，你要知道，这个世界很残酷，你只有站在了那个位置上，你才能干成那个位置上的事。而那个位置公司可以给你也可以给别人，你以为只要有才华就可以吗？你太天真了，才华也要有人给你机会，而你永远不要忘记是谁能给你机会。

陆展愤怒地捏着拳头，难道就为了你们所谓的规矩，就可以不顾别人的感受吗？难道就因为这样就要彻底压制我吗？你以为我离不开你吗？我离开这里外面的机会多的是，我就不信我离开你还活不了了？陆展愤愤说完，看着她，我要离开这里？

离开，她冷淡的看着他，我们可是签了约的，她伸出一只手，五年？五年之内你必须服从公司的安排，你要解约也可以，违约金是一千万，只要一千万拿来，公司可以立即和你解约。

陆展一下愣住了，当初签合同时他太兴奋只想着以后美好的演绎生涯，压根儿没有详细看合约的内容。

年轻人，她拍拍陆展肩头，我可以允许年轻人犯错，人又有谁不犯错呢？我也可以给你机会，但你必须保证以后听从公司安排。

还有一件事，杨曦的脸凑到陆展面前，盯着他，我对你挺感兴趣，以后你可以搬到我的公寓，我现在一个人住，我们有的是机会好好探讨你的事业发展。

陆展鼻子里满是浓浓的香水味，他撇过头感到一阵恶心，他从来没想过在他的一生里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杨曦离开他重新坐回座位上，我给你时间考虑，一个星期后给我答复，不过答不答应，后果你应该知道。

陆展失魂落魄的走出那间办公室，双腿发软，刘助理在外面看到陆展面无表情的出来，立刻扶住他，陆展，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苍白，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我后来知道这些事也是因为陆展找我和刘子峰喝酒时断断续续告诉我们的。再此之前，我们一直以为陆展的事业顺风顺水。

那天，在刘子峰的小屋里，陆展又喝了很多酒。他一直感叹，为什么命运要这么对待他，是呀命运为什么要这么对待陆展呢？我和刘子峰在旁边陪着他，想劝劝他却不知如何劝说。

我想如果是我呢？我在那样的情况下会怎么做呢？是屈从现实以耻辱来换取事业的成功？还是毅然决然的坚守甘于一辈子梦想无法实现。要知道，演员梦是陆展自高中以来内心唯一的支撑，是他一生唯一想要坚守追随的梦想。

陆展最终没有突破他内心的底线。最后一天的时候，他又来到刘子峰小屋喝酒，边喝边笑着对我们说，不就五年吗？五年很快就会过去，等我离开公司，我会重新开始，世间这么大，我不信就没有我陆展施展抱负的地方。

我和刘子峰沉默无奈，我眼里满是泪花，紧紧抱住他，陆展，我们永远在你身边，永远支持你。

陆展自那以后就彻底被公司雪藏了，后来连刘助理也被撤了，陆展在公司彻底成了孤家寡人。公司不再给陆展安排任何活动，没有公司允许，他也不能独自接戏，无事可做，陆展每天借酒浇愁。

那之后的很长很长时间，我们一次次在酒吧把喝的烂醉如泥的陆展接回家，满心无奈，却并无他法。

五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五年里和陆展同期的同学，同公司的新人，不断有人出现在荧幕上，大红大紫。

我毕业后和刘子峰开始合租，后来在刘子峰的加持下，我们在我单位附近租了一个两室一厅的房子。在这个房子里，我和刘子峰又一次次见证了陆展的落魄。他那时几乎酒不离身，也不能看到电视，因为只要一看到电视屏幕里播放的新剧，他就会嚷嚷，这部剧男一号要是我演，我一定比他强。看到颁奖典礼里新晋男演员的奖项，他会指着说，他就是我同学，以前在我们大学时根本就是提不上名号，没几年竟然会成为新晋男演员，你说好笑不好笑。看到王奕杰那个组合在各种综艺节目上载歌载舞，他会无限感慨，要是当初听公司安排，说不定也能红透半边天了。要不就是说，那个王奕杰能红不就因为他那后台妈妈的关系吗。然后就会呜呜的大哭，张明昊，你说，我要当初选了另一条路，是不是出现在屏幕里的就会是我。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就像当初他做出选择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一样。我想告诉他一切都会过去，也许当初你选择了另一条路也并不会如你所愿，现在你已不能回头，只能一步一步向前。你要相信，命运不会亏待努力的人，你的努力终会被人看见，被上天看到。

可这些劝慰的话，对陆展能起多大作用呢？不得不说时，我会说陆展你需要时间，不是不到三年就可以离开了吗？陆展会愤愤的说说，还有三年，我的青春能有几个三年？尤其在这新人倍起，瞬息万变的娱乐圈，我真的不能等了。那天艺术总监找我谈话了，透露给我说只要我跟杨曦认个错，她就会原凉我，给我机会。

他抬头看我，张明昊，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认个错，不过就是低下头的事，你说，我要不要低头，我成天装的这么清高有什么屁用。

我无言。刘子峰走过来，扳住他的肩膀，看着他，陆展，路都是你自己选的，选了就不要后悔。你这样每天要死要活的有什么用，你是有才华的，我们都相信你，只是你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你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做好随时抓住任何机会的准备。刘子峰顿顿接着说，如果你想好了要认错，那就去做，这条路只能你自己走，自己选，选了就不要后悔，别人谁都帮不了你。

我看着刘子峰，突然觉得关键时刻，刘子峰总能说出我都说不上的简单道理。刘子峰一番话下来，陆展总算平静了下来，呆呆地坐了很长时间，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想明白了。看天色不早，陆展跟我和刘子峰告别，我和刘子峰挽留，陆展死活不肯，坚持要回去。

送走陆展，我和刘子峰靠在沙发上，常舒一口气。我看看他，刘子峰，你说陆展的命怎么那么不好，这是不是那句老话说的，欲成大器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刘子峰点点头，可能吧。

我靠过来勾住刘子峰脖子看着他，刘子峰，你相信命运吗？

他看我一眼，然后把眼神移开，看着双手，我，相信吧，我的命运其实一直和一个人有关。

恩，我说，是谁？怎么还跟一个人有关？

他站起身，没有什么，改天跟你说，你饿不饿？刚才把我累死了，有点饿了，我再做点宵夜。

我也站起来，还真是这样，肚子都咕咕叫了，我跟你一起吧，给你打打下手。

他把我按在沙发上，你歇着，马上就好，你只会帮倒忙。

那次之后，陆展想通了。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向杨曦低头。我想那是他突破不了心里的底线。陆展开始抓住一切机会刻苦训练学习，后来可能是杨曦良心发现，开始允许陆展接些新戏，但都是不入流的电视剧里的男N号。尽管如此陆展还是用心演好每一个角色。

在公司里，陆展照旧受到员工的冷嘲热讽，受到当红艺人的白眼对待。不过陆展对这些也都淡然了，经历了事情冷暖，他好似早已明白这是这个残酷世界的规则。

在公司里，为数不多的几次，陆展和杨曦擦肩而过，他们之间并没有说过一句话。陆展有次看到杨曦走过他身旁时闪现的飘忽不定的眼神，心想，她大概良心发现，是觉得对我有愧吧。

五年合约到期，陆展毅然决然的离开了公司。在他离开的前一天，他把这里的一切又看了一遍，训练厅，工作室，一切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陆展想收拾点东西，竟发现这里没有一件属于他的物品。

在走廊里，他看到艺术总监，陆展冲他淡淡打声招呼，艺术总监停下来看着他说，陆展，我挺对不起你的，但我也是被逼无奈，你不要恨我，其实我很看好你，以后我们，也许还有机会合作也不一定。

陆展笑笑说，我不怪任何人。说完步伐坚定的走出那座大楼。

当陆展两手空空走出那个早想逃离的地方，再回望那座高耸的大楼时，百感交集。

离开公司，没有戏拍，陆展拍过杂质封面，当过群演，最落魄的时候甚至房租都成了问题。

那时，陆展家里的处境也并不好。那时国家对环保开始治理，陆展家开的那个造纸厂因为环境污染问题被迫关门了。陆展对家里的处境很担忧，想着这么些年家里无条件的对他的事业支持，而自己这些年却没有让家人过上好的生活，心里很是愧疚。

为了能有拍戏的机会，陆展每天都在影视基地群演群里混，希望有一天能有机会被发现。

一次陆展找我们喝酒，说起来对未来的期望，陆展紧握拳头，狠狠地敲在桌子上，大声说，我陆展要不出人头地，誓不为人。不同以往，那次我从陆展脸上看到的异常坚毅的自信的神情。从那以后，陆展开始变得坚强起来，不再抱怨，努力抓住一切机会。

最让陆展难堪的一次是在一个剧组招聘群演时，遇到了梁秋，梁秋是陆展大学同班同学，也就是陆展这些年唯一放在心里的那个人。

当梁秋在鱼龙混杂的人群满脸惊讶的叫出陆展的名字时，陆展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要知道一个男人最不愿的就是让他心爱的人看到他最落魄的样子。陆展别过脸去，想假装不认识或者赶快逃走。

不想梁秋却快步上前拉住他的袖子，满脸欣喜，陆展，真的是你？

陆展不得已扭头，哦，梁秋啊，我，我，陆展揉一下头发，满脸尴尬，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倒是梁秋和没发现他的尴尬似的，紧紧抱住他，陆展，这些年都没有你的消息，我很想念你，老同学。

闲聊起来，陆展得知梁秋就是这部剧的女主角。剧组群演招聘人员得知陆展是当红女明星梁秋的同学，二话不说让陆展通过了面试。

后来在梁秋的极力推荐下，陆展在里面出演了一个还算重要的角色。虽然不愿接受梁秋的施舍，但能够饰演重要的角色陆展还是很高兴，所以他格外卖力，把这些年积攒的能量都用到了这个角色的演绎上。后来，凭着这个角色的精湛演绎，陆展收获了业界人士的广泛好评。

在这部剧的杀青宴会上，陆展又见到了杨曦。原来杨曦是这部戏的投资方。期间杨曦和台上每个演职人员握手，当他的眼神和杨曦的眼神不经意触碰在一起时，他又看到杨曦那一丝飘忽不定的眼神。

杨曦和他握手，微笑一下，然后走开。陆展知道杨曦想说些什么，但她嘴角动动并没有开口，陆展也只是礼貌性的笑笑。

发布会结束的宴会时间，杨曦还是趁机拉住陆展。她说，我看了你的戏，确实很出众。看陆展没说话，她接着说，其实这些年我一直觉得挺愧对你的，这么多年来，我看到无数个人，他们内心虽然不愿意，可不管出于何种原因都会对现实屈服。你是第一个，第一个我见到的这么刚强的人。其实，没过多久我就后悔了，那时我想，只要你主动跟我道个歉，我就会给你机会。可你没有，你知道，我也是倔强的人，从来没向谁低过头。陆展，我还是说声抱歉，如果你还想来我公司，我随时欢迎。或者，你想去哪家公司，我可以帮忙。

陆展淡淡笑笑，杨总，你别把我说的多么高洁似的，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我也只不过是个凡人，我不是没纠结过，痛苦过，悔恨过。可一切都过去了，人最不应该的的就是为逝去的后悔，不是吗？你也不必内疚，路都是我自己选的，我不怪任何人。

杨曦喝口杯手里的酒，半天没说话。过了许久才说，那好，她眼角一红，我，我还有事，我先走一步。

陆展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露出淡淡的笑。

梁秋走过来，看看杨曦方向，再看看陆展，陆展，刚跟你说话的是杨总吧，你们，你们很熟吗？

算是吧，陆展看看梁秋，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梁秋疑惑的看看陆展，看陆展不想多说也不再多问什么，说句，走，我带你去见见陆导，他对你印象很好，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合作，对你以后发展有帮助。

陆展看看梁秋，说句，梁秋，谢谢你。

客气什么，梁秋笑笑，我们不是老同学嘛。

后来，陆展签约了新的公司，开始在一些电视剧和电影里面出演一些角色，虽然都不算是主演，但陆展很珍惜每次的机会，也渐渐积攒了些人气。这次这部剧，陆展很重视，每次只要一打电话，总会跟我说，张明昊，我觉得这部剧我肯定会火。

火不火，作为娱乐圈评判一个同道中人成就的最直接判断，有时想来虽不全面，但却也公允。这是市场的选择，也是观众最直接心声的表达。相信这次老天不会辜负陆展的努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