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命 运（2 / 2）
我想想好像说的很有道理，就答应了。
马从文和刘雯帮我买了些吃的放到冰箱里，收拾收拾家里那堆昨天还没来得及收拾外卖餐盒，然后熬了粥才走。
他们走后，空荡荡的房子就又剩我一个人了。就一个人的时候我感到一切又都空了下来，身体是空的，心也是空的。
中间接了两个电话，一个是赵晓柔。电话一打过来就柔声说，师傅，你怎么样了？我可担心你了。
我说，小丫头片子，难得还想着师傅，你师父我刚真的是命悬一线，不过我向来福大命大，现在在家里仰望屋顶的天空呢？
赵晓柔一听忙打听怎么回事，我说你好奇心肿么那么重呢？什么事都要刨根问底的，我现在好好的不就行了。
赵晓柔听了呵呵笑，师傅你没事就好，不过刚听你说的还挺严重，有人照顾你吗？你女朋友不是刚跟你分手了吗？我过去照顾你吧。
我说，你能不跟我提跟女朋友分手的事吗？我这可是病人，我心里的创伤刚刚痊愈，你又滋啦给我拉道口子。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工作，别耽误事儿，单位有什么紧急事吗？
赵晓柔忙回答，师傅，您问起紧急的事，手头还真来了紧急的事，局领导下周二开会要份全国金融市场分析报告材料，今天都周五了，领导让周一拿出来。估计一会儿李司长就会给你打电话？
我调侃道，这倒没什么，实在不行加班呗，又不是没加过。
赵晓柔附和着说句，这倒是，到时加班我陪你，给你打打下手。
赵晓柔挂断电话没多久，果不其然如，李司长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先是问问我的病情，而后就是有点心怀愧疚的说起工作的事。
不过我早有了心里准备，我说，李司长，您可别有什么愧疚的心情，我们不都为人民服务呢吗？加班也是应该的。再说从我上班到现在，我们每周加班好像才正常，不加班倒不正常了，我们都习惯了。
李司长哈哈的声音传过来，张明昊，辛苦你了。我大声说，遵命，保证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李司长好似放松不少，我能感到他说话语气也从刚开始的忧心忡忡到挂断时的轻快欢乐了。
晚上到来时，这个屋子显得更加空旷了。不过我脑袋昏昏沉沉的，什么也不愿多想，只想睡觉。我拿起放在枕边的那个香囊，这是上周我从一个算命老先生那里请来的，我把它放在枕边，这几天已经没怎么做噩梦了，做的竟是些好梦，我想还真是神奇。我眼睛紧紧盯着它，期待今天晚上它能再带给我一个好梦。
第二天马从文来的时候，我还在睡觉，手里拿着那个香囊，嘴边露着笑。我醒来时，满屋子的阳光有点刺眼，马从文就坐在我的床边。
我伸伸懒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醒我。
马从文看我眼，本来想摇醒你的，可一想你是病人应该多休息。你嘴角还时不时的露出笑来，我就想你肯定是在做好梦呢，就没叫醒你。马从文露出坏坏的笑，跟我说说，刚才做什么好梦了？乐成那样？
我坐起来踹他腰一脚，你丫想什么呢？
马从文哈哈大笑，我也没说什么呀，是你自己想歪了吧，肯定是个大美女吧？不过你这力道，他扶着腰，看来你这病是没多大问题了。
我其实梦到的不是什么大美女，而是梦到刘子峰了。
梦里的情景很真切，就像是真的似的。我梦到刘子峰就那么真切的站在我面前。我看到他热泪盈眶，我说，刘子峰你总算回来了，以后你想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你让我干什么我都答应。
刘子峰说他一直想去旅游散散心，我能不能陪他。
我说当然好啊，这还不简单，去哪儿都行。
然后我就看到一抹笑映在他的脸上，我想到刘子峰说过，他的梦想是和爱的人周有世界，我盯着他的眼睛，刘子峰，你的梦想不是和爱的人周游世界吗？在你没有找到爱人之前，我可以陪你去周游世界的，你想去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真的。
他的笑就更深了，温暖而亲切，我看着他也笑起来……。
我还想再靠近点仔细看看他映满笑容的脸庞时，却突然醒了过来。我有点失落，睁开眼睛时刘子峰就从我眼前消失了，阳光刺的眼睛有点疼。我才意识到我是从梦中醒来了，那一刻我想到的是等刘子峰回来，我一定问问他，是不是想让我陪他周游世界，如果他想让我陪他我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马从文带来的饭菜很是丰盛，我吃得心满意足。
吃完饭我们就坐在沙发上聊天。马从文说，张明昊，我们好像好久都没这么安静的坐下来聊聊天了。
我说，是呀，每天心里乱糟糟的，每天忙忙碌碌就没有闲的时候，每都充满了恐慌和不安，就算偶尔身体放松下来心也放不下来。
恩，他说，我也有同感。
你相信命运吗？我躺倒在沙发上，胳膊压在头后，看着天花板，淡淡的说，好像是在问马从文也像是跟自己说。
命运？马从文看我一眼低下头，我不太相信那些命中注定的说法，有些东西需要你去争取，你不去争取那些东西永远不会属于你。他再看我一眼，我现在有刘雯，有孩子，还有小餐馆，我觉得命运待我不薄，这些也是我努力争取来的。
我飘马从文一眼，点点头说，我很羡慕你，你和刘雯让我们很是羡慕，我觉得你活的平淡真实。我怎么就不能像你一样呢？
马从文看着我，每个人追求的东西都不一样，你得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张明昊，你这一生想要什么？
我陷入沉默，想要什么呢？马从文的这个问题真的把我问住了，我清清嗓子想说些什么，竟发现无言以对。
研究生毕业时，我其实有各种选择的机会的，可我最终选择了公务员。这其中大部分是因为父母的期许，在他们眼里大富大贵的命运不过是金榜题名，光宗耀祖。我本想着我会在这条道路上一直走下去，直到退休，就像卢局长，就像刘司长。可现在我竟徒生厌倦，觉得一切了然无趣，如果这不是我想要的，那我这一生到底想要什么呢？
我想起我每次回老家，得到的都是左邻右舍的赞叹声。在他们的眼里能成为北京国家部门的公务员，无异于古代那金榜题名的刺官状元，前途会一片辉煌。有那么一瞬间，我的心里是会升腾起一股乐滋滋的快感的，但那种快感那转瞬即逝，随之而来的是说不出的压力。
我其实明白，我所从事的不过是最最普通的工作。可这一切在我家乡同胞看来是荣耀，是命运，以至于每次只要我一回家我妈总要在邻里面前夸赞一番，我们明昊算过命的，算命先生说的，要飞黄腾达的，你们看，真的是这样。这样的话使我觉得羞愧。我这么普通的人配不上邻里乡亲眼中所谓的命运的垂青。
我觉得，那不是，也不应该是，我的命运。
我不能解释，不能戳破，这个命运之说就成了我心里的一块石头，它在我的心里逐渐膨胀，欲压欲重，尤其是面对邻里乡亲时我觉得我的心脏就要承受不住。我不能阻止我妈每次在邻里之间夸耀的所谓命运的说法，也不能阻止他们或真或假的对我的赞叹。我害怕这个谎言被戳破，这样我亲人的所有美好想象会破灭，我也希望这个谎言被戳破，好似这样我才能从命运里逃脱，我心底的重担才能卸下，我才能真正的真诚的面对所有的人，面对自己。
但这一切终没有发生，五年下来生活还是一如既往地继续。好在这两年，我妈关注的重心已经由我所谓的命运转变成我结婚的事情了。那个我害怕的字眼，命运，我的命运到底应该是怎样的？
马从文看我不说话，也沉默了。一会儿他又看看我说，张明昊，其实我很羡慕你，你有那么多人爱你。
我一愣，没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就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马从文笑笑，你知道，刘子峰自小就对你好，你没觉得他对你的好和对我们有什么不同吗？
我有点奇怪不明白马从文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看着他，有什么不同？你是说我们俩的感情好是吗？我们俩是邻居，呆在一起的时间要比跟你和陆展呆在一起时间长，毕业后又住在一起，当然看起来是比和你陆展亲近些，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我笑笑，马从文，你不会因为这个嫉妒吧？我们都是兄弟你还介意这个？
马从文摇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我追问。
哎，马从文有点窘迫，这个，好像，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我呵呵笑起来，马从文，你要嫉妒就直说，以后让刘子峰多关心关心你还不行。
马从文无奈的摇摇头，张明昊，我算服你了，刘子峰还是交给你吧，我有我们家刘雯呢。
还有呢？我问，你不说我有那么多人爱我吗？还有谁？
还有，他低下头，过半天才说句，还有人……
是谁？我有点疑惑，盯着他，不会是有人暗恋我吧？
他看看我，清清嗓子，我是说我们，我们都很爱你。
我笑起来，坐起来拍拍他肩膀，恩，我知道，我们是结拜过的兄弟嘛。这次生病也多亏你了，我再用力拍拍他肩膀，就不说谢了。
他笑笑，看我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我告诉马从文，明天单位有事我要加班，我也好的差不多了，明天就不用过来了。
马从文很是感叹，张明昊，你可真的是人民公仆啊，每周不是加班就是值班，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忙呢？我就没看你好好歇过一个完整的周末假期。
我耸耸肩，忙点不好吗？忙起来我才觉得一切被填满了，才不至于那么空虚。
马从文拍拍我肩，你悠着点，工作别那么拼命，身体最重要，人生不止工作，除了工作还有很多有意思的事儿。
我点点头，说，知道了，你现在怎么也这么啰嗦，就像刘子峰老在我旁边唠唠叨叨个不停，我突然停下，怎么又想起刘子峰了呢？
马从文呵呵笑笑，想起刘子峰了吗？
我说，没有他在我旁边唠叨我，我还真不习惯。
马从文离开时已经将近中午了。离开时又左叮咛又嘱咐半天，什么吃的放冰箱了，要及时吃药，多喝水，多休息。我嗯嗯的点头，他临出门又回头，张明昊，如果有问题一定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我想他是真把我当重症患者了。知道啦，我冲他大声喊。
马从文离开后，我又缩回了床上。我想我此刻最需要搞明白的就是我这一生到底想要什么的问题？这是一切问题的症结所在。可我到底想要什么呢？我这一生到底追求的是什么？
我四敞八仰的躺在床上，看着屋顶的天花板，思绪一下子又飘的很远。我突然觉得我就像身处无边无际的大海中的一页小舟，周围一片空白的，突然没了航向。我的脑袋一片空白，就这么呆了一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