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初开，赴去长安（1 / 1）

江淮一带，总是细雨蒙蒙，雨滴拂过柳叶，越过墙头，落入到幽长的江水中，即刻化在里面，融为一片诗意。

帘外的婢子拉开珠帘，芷兰扶着一个十岁的女孩走进了屋内，女孩梳着弯月髻，插着一根芙蓉琉璃玉步摇，用金线穿着数颗大小相同的圆润明珠，女孩微微侧头，步摇与珠帘却丝毫没有发出碰撞声。

屋内有一妇人，眉眼精致温婉，此时她手拿着一封信，愁眉不展。

女孩缓缓走来，弯下身子恭敬道：“请母亲安。”江氏放下信：“起来吧。”女孩依言起身，问道：“阿娘因何愁眉不展？”江氏年近三十，生在江南，眉眼间流露出江南女子特有的轻愁，她将信纸递给女孩：“你自己看吧。”

女孩接过，初看还好，越往下看越是心慌，最后将信往桌上一拍，却也只能叹道：“阿耶糊涂。”江氏绞着手中的帕子：“那狐媚子竟还有了身孕！阿郎才上京多久啊便如此不把咱放在心上了。婉儿你给阿娘出个主意。”苏清婉连忙递了一杯热茶，安慰道：“早先原应全家一起上京的，只是祖父突然染病，阿娘您这才留下来，如今祖父母身体都康健，想来回京也不是什么问题。”

江氏恍然大悟：“对！我这就去找你祖父祖母商议！婉娘你和我同去吧。”苏清婉摇头：“不了，偌妹妹今个儿身子不舒服，我还是早些回去瞧瞧吧。”江氏便只身去找苏家二老商议。

苏清婉这才起身往里屋走去，屋内摆设无不典雅，梨花木的床上罩着青色的帐纱，旁边是一张美人榻，榻上躺着个八岁的孩子，正闭着眼睛午睡。

似是感觉到有人来了，女孩朝里翻了个身。苏清婉上前推推她：“别装了，哄谁呢？”苏清扬翻过身来，拉着苏清婉的衣裳问道：“阿姊，我们当真要上京？”

“赵家给阿耶送了个庶女，听说有几分姿色，阿爷宠爱的不得了，如今又有了身孕，阿娘自然着急。”苏清婉顿了顿，“只可惜看不了今年的荷花了。”

苏清扬只顾苏清婉前面的话，问道：“倘若我们又有了弟弟妹妹，阿姊可还会疼？”苏清婉失笑：“你是我嫡亲妹子，自然是要疼你的。”苏清扬撇撇嘴：“切，你天天照顾偌娘子的衣食起居，以后若再有个什么妹妹弟弟，你哪里会记得我？”

苏清婉点点她的鼻子：“你真是让阿娘惯坏了。”苏清扬干脆拉清婉的手撒娇道：“好阿姊，咱俩今晚一起睡吧。”苏清婉刚到嘴边的“不行”一看到清扬可怜巴巴的样便只好改口：“算了，随你吧。”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不准欺负十娘，她身子不好。”

苏清扬扁扁嘴：“我不欺负她，只怕日后有的是人欺负她。”苏清婉闻言，抱着妹妹，目光坚定的缓声道：“不会，有阿姊在，谁都别想欺负苏家的孩子。”

康恩轩里，正坐的是苏家二老，穿着打扮皆是一丝不苟，苏老太太头发花白，梳着个髻，插着一根晶莹剔透的玉簪，手里捻着一串佛珠，她正点头同意儿媳的说法：“政儿这次的确胡闹，回长安也好，只是我与你阿耶身子骨也经不起折腾了。你只带着四娘，七娘和十娘回去，六郎与十二娘还是留给我们俩照料。”苏老爷微微点头：“就这么办。”他早年是朝中重臣，出入朝堂多次，到如今告老还乡，在家中一向具有权威，江氏一听他开口，也就不再争论，只掩面叹道：“儿媳不孝，侍奉公婆本是本分，如今去长安，竟还要让公婆再抚养两个孩儿，实在是…”苏老太太宽慰道：“说什么话呢！你原就是管家的累的慌，还要去照顾政郎那个不成器的，亏得四娘懂事，照顾十娘极好，要不我还要再留下个孩儿，那才是累的慌。”

苏老爷却十分平静：“无妨，你只用好好照顾三个孩儿，再尽心生下个小子，我和你母亲也就放心了。”

江氏这才放了心：“这话实在是折煞儿媳，原没什么不妥的。况且四娘懂事，早早就能帮理家，没什么累不累的。”

他们三人又商议了些细则，江氏就退下了。

“你说咱俩当真不去了？”苏老爷子看向自己多年的发妻，苏老太太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然后慢条斯理的说：“急什么，政郎也并非儿童，他好歹为官多年，也知道些分寸。你我写些信警训他也就罢了，何况，四娘又不是不去，不必急。”

苏老爷子想想自己那个孙女，叹口气道：“唉~~，那又怎样，全指着她个小娃娃？”

苏老太太摇头说：“小娃娃？这小娃娃本事大着哩。你呀，怎么眼神也越发不如从前了呢？”苏老爷子呵呵笑道：“有你帮我料理，我那还用去看什么。”苏老太太也让他逗笑了，屋里的几个侍婢纷纷偷笑。

苏老太太缓了一会儿：“月萍（即江氏）到如今也没有个嫡子傍身，想政郎膝下竟只有两个儿郎，当真是让人发愁。”苏老爷子点头：“这次那个什么秋姨娘的孩子务必要保下，是个女娃就随便她折腾，是个男娃就一定让人好生照顾。”

苏老太太点头：“放心，我会派几个信得过的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