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劾(1 / 2)
冥王殿内,冥王祸正召集四司官员议会。相较于判官殿,冥王殿要宽敞许多。一来是冥王殿本来就要大上一些,二是冥王对自己的地界远不如对妄言的来的上心。冥王殿除了几根雕花漆金的顶梁方柱外,只有几只白瓷花瓶、红漆屏风和木石雕的兽首一类。兴许几十只这样的兽首,都比不上判官桌上那架团丝工艺的烛台来得值钱。
冥王坐在大殿之上,一把雕花镶玉的方椅也披了一张毛毯,雪白的皮毛,带几道浅浅的银色杂纹,一看就不如判官殿的那条上乘。这是天庭某位仙家私下豢养的几只银豺的皮毛。不知造了什么孽,竟被祸看见,一眼相中,当下扒了皮毛下来赶制了两张毯子。而那位仙家因为是违背天规,私养凶兽,有苦没处诉,只能够打落牙齿和血吞,白丢了宝贝不说,还被当成把柄握在了祸手里。
祸今日没穿朝服,只穿一件枯色的常装,用银线绣了竹石图。腰间配一块玉佩,底下贴金吊一串流苏,是被妄言砸裂后重新镶上的。冥王一向不爱穿得繁琐,头发也只由一只白玉束发扎着。
祸的长相是俊俏的,就算是潘安见了也自愧不如。只是他眉宇之间总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气,一锁眉更显得凶相。以至于没有几个人敢细看他。
阴军司的大司马晏礼此刻正在上述相思节的军队布防。晏礼在天庭时就是祸的副手,也是少数几个随他来冥界的亲信之一。
“殿下,这次鬼门开在淮津门、钟秦门、苏阳门,共三处。届时由我司丁卯、丁丑、丁亥三军分别看送,调甲午、甲辰二军轮番看守鬼门四周。”
“甲午军留下,换成甲申。”祸不满地敲了敲左手手背上的青筋。
“遵命。”晏礼面上恭敬,心里却翻了一个白眼,暗暗念一句“重色轻义”。
突然,冥王殿外进来一个小鬼吏。
“殿下,阴察司的子寐大人求见。”
“宣。”祸刻意端庄时的声音是正儿八经的好听,不像妄言那雌不雌雄不雄的鸭子嗓。
子寐信步进殿,道:“回禀殿下,判官大人有急事,邀您至判官殿相商。”
孟婆坐在冥王右侧,一身火红的纱裙,缀满白贝壳和珍珠装饰。她皱着眉头,有一丝严母的仪态:“那孩子有何急事,为何不亲自来报?”她瞧着子寐不疾不徐的模样,也猜不出妄言的事有几分急,毕竟那孩子的事情无论大小巨细,一律以“八百里加急”虚报。
可那厮一脸从容与恭敬,拱手相对:“回孟大人,判官大人只称急,未向卑职解释详情。还请殿下亲临判官殿,方知所急何事。”
孟婆虽然也偏爱妄言,但一向公私分明,只是说:“现今正议正事,无论什么都不比相思节来得重要。你去回禀一句,就说等诸事议定,冥王再登临贵府。”她扭头想示意祸继续会议,。可那张银豺皮上早已经没了人影,只有一个圆圆的屁股印。
“色令智昏!”孟婆摇着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无奈,议会只能延期。
只一瞬,祸便来到了判官殿东侧殿。
“阿言,出了什么急事?”祸迈着大步走近里间,却见妄言穿着那件牙白色茉莉裙,舒舒服服地躺在贵妃榻上吃杏仁酥。一旁的小丫头忍冬正在替她捶腿。
祸的怒气还未来得及发作,另一边的琉璃珠帘后传来两个声音。
“两盏茶!你输咯,给钱!快给钱!”是子蒹的声音。
“这……这如何算得?许是你同子寐串通好,特意在路上跑慢的。”这是子葭。
“嚯哟,不肯给钱找借口呢你!你给不给?不给我可挠你痒痒了啊!”
一串又笑又叫的声音传来,还夹着子寤的几句:“挠她咯吱窝!往下,腰!腰!”
祸听得笑起来,心里更加生气,回首埋怨起妄言:“当真是胡闹!言君可是近来差事太少,如此悠哉?都乏味到打趣起本座来了?”他嘴上说教着,语气倒像是吃了醋的猫。祸赶走了忍冬,替下了为妄言捏腿的活。
妄言嘴角余笑未敛,一掌拍开祸的一双贼手,用一副轻佻的口气说:“这俩死丫头奴家如何管得?是冥王殿下您太过俊美,才让她倆生了春心。那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您总不好让我们姑娘不爱美不是?嗯?”妄言的一个“嗯”可谓千回百转,只差一把桃花扇子摇啊摇,她便可以到清月楼接客了。
祸愣了神,心想这还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阿言?是自己在梦游还是阿言又喝醉了酒?半天他才反应过来,妄言是在学清月楼那个老妈子讲话。
“阿言你听我解释,那两个姑娘是自己扑上来的,我第一时间就推开了。而且清月楼是华缜非要去的。我百般阻拦,他百般不听,还要拉上晏礼一块。你说……”
“您同下官解释这些做什么?”妄言噗嗤一声笑出来,“下官哪能因为殿下去了风月场就生气呢。何况下官来找您也不是为了这件事。”妄言撑住右手,打算坐起,祸见了本能地又伸手上前让她扶着。不曾想妄言却一把挥开了他的手,衣袖拂过祸的脖子,柔软的布料竟生生划出了一道血痕。
祸摸着那条浅浅的伤,心下不怒反喜。阿言吃醋便是这样子的,阿言是吃醋了。不一会儿,那血痕就不见了,祸倒觉得一阵失落。
妄言伸手在桌上一只只碟子里摸过,搜寻出一颗珍珠糖,一面吃,一面向忍冬打手势。忍冬立刻走进珠帘后,打断了正在打闹的几人。
不多会儿,忍冬又捧上两盏白茶。祸挥手把忍冬赶了下去。
“今日下官得到一个消息,不知殿下听了会作何感想。”
“但说无妨。”祸将桌上装珍珠糖的碟子拿在手里,好让妄言方便拿,他自己却不吃。这种甜得发腻又不经吃的东西,只有阿言才会喜欢。
妄言唤了子蒹一声,那边就捧过来一只装状纸的锦盒。子蒹的左手弓着,手心里藏了一块小小的金锭,嘴角似有若无地挂着笑,快到祸跟前了才正经起来,把那锦盒递到冥王手边,让他亲手拆开。
“何物?”
“状纸。”妄言伸手想摸糕点,祸主动把珍珠糖伸过来,“我要枣泥糕,不要这个了。”祸又去拿另一只碟子,状纸也放着没拆。